0197 DAY4:病名為愛

0197 DAY4:病名為愛

今夜的月色很美。

皎白的玉盤高掛在天空,遠近尋不見幾朵浮雲,星斑被光遮蓋得影影綽綽。

「是個寫詩的好日子啊……」

亞查林感慨一聲,真心誠意地希望能憋兩句歪詩出來。

然而,木有。詩什麼的在靈感里完全翻揀不到,合適的彈著點倒是找到好些個,但凡手邊有門十八磅炮,他就有把握在五輪炮擊之內把面前這棟豪宅轟成殘渣。

這種想法很不妙。

因為人的行為模式由思維模式所決定,心裏想着殺人放火,說話、做事、隱喻、映射……諸如種種,自然而然就會透出陰森詭譎的氣味。

換而言之,真正歷假如真的演員是不存在的,一個人的演技如果高明到真假難辨,他肯定不是在演戲,而是在扮演的當口,把自己徹底轉變成了另一個人。

暴力腦、軍人腦、戀愛腦……後世對人類行為的偏執描述說到底就是對這種大型精分現場的描述。

齊格菲的人設就是標準的文藝腦加聖人腦,這種人與黑暗絕緣,無論情緒再不穩定,也不可能表現得殺氣騰騰。

所以,想要人設不崩,亞查林唯有把自己從戰備狀態解脫出來,重新沉回那個「期望每個人都能獲得幸福」的齊格菲.納爾洛。

他閉起眼睛喃喃自語。

「我是齊格.馮.納爾洛……我是齊格.馮.納爾洛,波爾圖納爾洛侯的二公子,喜歡戲劇的純情娘娘腔。」

話音擲地,他猛地睜開了眼。

「以愛之名!」

「以愛為名!」

「以愛正名!」

亞查林仰起臉,用詠嘆的語調念出莎士比亞的名句:「愛!可以創造奇迹!」

齊格菲就此復生,柔軟的眼神,燦爛的笑容,就像一枚光芒萬丈的太陽,哪怕身處在黑暗的庭院,也不能掩去他的光芒。

他像跳舞似單腳在地上轉了一圈,一揚臂,向著二樓東首的第二間房丟出一枚簇新的金路易。

小小的金幣在空中翻轉,划著拋物線掠過遍佈綠植的小陽台,砸在落地窗的玻璃上,發出叮一聲輕脆的鳴響。

亞查林靜靜聽着,在心裏默念到十,餘音消散,他又丟出第二枚,接着第三枚、第四枚……

叮……叮……叮……

黃金的清鳴一聲連着一聲,一聲串著一聲,它傳進房間,像蛛絲一樣鋪開,搖曳著探到大床上,鑽進哭泣著的艾米麗小姐的耳朵。

「什麼……在響?」

艾米麗小姐抹了抹眼角的淚珠撐起身子,疑惑地望向陽台的方向。

叮……叮……叮……

「有人么?是誰躲在陽台那?」

奇怪的聲音不為所動,維持着平穩的節奏,一下一下敲響。

小姐好奇地爬下床,赤足踩上絨毯,循着聲音怯生生搖開一條門縫,跟初生破殼的雛鳥一樣,試探著向外伸出腦袋。

她看到一片銀妝素裹的大地。

皎白的月光潑散遍視野的角角落落,給每一個可見之物披上銀紗。彩色的屋頂和斑駁的屋牆失去了平日的色彩,骯髒不見蹤影,化作聖輝寒芒。

有夜風從海的方向拂來,大地蒸騰出白天積存的熱力,二者交合一道,結出若隱若現的薄霧,流連在庭院,蕩漾在街角,又給那遍地的銀紗接上了輕薄的雪白蕾絲,美得讓人目炫神迷。

艾米麗小姐看得呆了,不知不覺走出門外,捂住小嘴喃喃出聲:「原來勒洛蘭這麼……啊!疼!」

有什麼擊中了艾米麗小姐的額頭,反彈到陽台的地面,嘩啦啦啦,是金屬的脆音。

「金……路易?」艾米麗小姐蹲下身撿起一枚,一抬頭卻發現了更多錢幣,它們零零落落分佈在陽台的地面,似上古傳承的神秘星圖。

「是誰……為什麼要朝我的窗子丟金幣?是誰呢?」

又一枚金幣拋上來,掠過艾米麗小姐的肩,擦著頭髮擊中玻璃。

叮!嘩啦啦啦啦……

艾米麗小姐的心猛地悸動了一下,她快步跑過去,踩着金幣,扶住護欄,追尋的目光跨過空間,鎖住了一道英俊挺拔的身影。

亞查林在漆黑的庭院微笑望着她:「我的思念,終是傳到你耳中了。」

艾米麗小姐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齊……納爾洛先生,您不是離開了么?」

「離開了,又回來了。」

「為什麼?」

「我發現自己患了病,深入骨髓,藥石無靈。」

艾米麗小姐感到心口抽痛,就算捏緊了衣襟也不能有分毫緩解:「您……怎麼會……是不是醫生弄錯了?明明幾天前還好好的,您一直都神采奕奕的……」

「我病了,得了不治之症,就算聚起世上最優秀的醫者也不可能救治。」

亞查林張開手,朝着艾米麗小姐的方向,深情地擺出擁抱的動作。

「艾妮,那是世上最恐怖的病。其病……名為愛情!」

……

靜謐的夜,靜謐的香閨,亞查林和艾米麗依偎著擁在柔軟的絨毯。

「一直沒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我叫齊格.馮.納爾洛,波爾圖侯爵納爾洛家的後嗣,波旁世族的旁系次子。從血統算來,現在的國王陛下算是我的表叔,雖然我至今也沒有榮幸面見聖顏。」

「我知道。」艾米麗小姐沖亞查林的懷裏拱了拱腦袋,紅著臉輕聲說,「其實宴會之前,母親已經把您的身份告訴我了。」

「普里奧夫人……是了,我允許老師把我的身份告訴普里奧爵士,夫人知道這些並不奇怪。」

艾米麗小姐搖搖頭:「其實勒洛蘭大部分家族都知道您的身份,這裏的圈子很小,這麼重要的消息瞞不住人。」

「所以我才會在宴會的那晚受到女士們的青睞么?」

「不……不是的!您充滿了魅力,勒洛蘭沒有哪個淑女能在您的眼神中保持清醒……」

「也包括……你么?」

那一瞬間,兩人四目相對,亞查林的眼神坦然而熾烈,不斷灼燒着艾米麗的理智,可她卻無處閃避。

「也包括你么?」

亞查林又問了一聲,溫言細語,艾米麗徹底淪陷在那該死的溫柔里,睫毛輕顫,紅唇微張。

「是……是的……唔!」

衣衫褪落。

……

風吹雲散,天地初開,艾米麗的香閨一地零亂,房間的女主人扯著單薄的絲被,慵懶地斜躺在亞查林的懷裏。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

亞查林依舊是齊格菲,臉上看不到半點雲雨之後的滿足,深藏在溫柔之後的,只有痛苦和悔恨。

「艾妮,知道么?其實我這次之所以會來新大陸,是為了去新法蘭西,跟艾斯露伯的長女完婚。」

「她是我的未婚妻,婚約已經訂立了十四年,但我沒見過她。十四年前她還在牙牙學語,承擔不起和一個少年相親的重任。」

「但她依舊要成為我的妻子,這是註定的,毋庸置疑的。在最崇尚愛情的法蘭西,統治國家的貴族卻把愛當作可有可無的點綴,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被當作家族的財富,一種工具,一件物品。」

「我以前從未質疑過這樣做的正確性,如果沒遇上你的話,怕是現在也不會去質疑。」

「我真愚蠢……」

自爆的宣言才止過半,艾米麗突然環住亞查林的脖子,仰起頭堅定地用紅唇堵住了他的嘴。

一個長長長長的濕吻。

「我不喜歡您這樣詆毀自己。您就像童話里的王子,擁有着無瑕的靈魂。您是高潔的,哪怕只有短短一瞬,能擁有您都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榮幸。」

「我沒你想像得那麼好,傻姑娘。」

「那就請讓我活在夢中吧,王子殿下。」

絲被又一次翻波起浪,只是這一次的主動權卻落到了艾米麗的手裏。

急風,驟雨,浪卷,波平。

亞查林輕輕撥動艾米麗貼在額上的秀髮,低聲吟唱。

「艾米麗啊,艾米麗!為什麼你偏偏是艾米麗呢?主把天使藏在這荒涼的山海,害我不能早早面見到你的容顏。啊!我們明明如此般配,為何卻不能廝守終生?」

艾米麗疲憊地支起身子,挪動着鑽回亞查林的懷裏。

「溫柔的齊格啊!你要是真的愛我,就請誠意告訴我;你要是嫌我太容易降心相從,我也會堆起怒容,裝出倔強的神氣來拒絕你的好意,好讓你向我婉轉求情。」

「我是愛你的!」亞查林突然躲開艾米麗,赤裸著站起來,「我已經做了半世的提線木偶,今天終於有了自己的思想!」

「我要去戰鬥了,艾妮!」

他俯下身,輕柔地在艾米麗額頭一吻,順手抽走了一方染紅的絲帕,捏在手裏。

「我要去戰鬥了,告訴艾斯露伯我不願娶他的女兒,再回去歐洲,說服父親向你提親。我或許會失敗吧,但連唐吉可德都有挑戰風車的勇氣,我難道還不如一個落迫的西班牙騎士?」

「我會勝利的,艾妮!相信我,等着我,如果半年後我還沒來見你……你就自由了。到了那時,請帶着我的愛……活下去!」

「再見,我的……摯愛!」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重生日不落當海盜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重生日不落當海盜
上一章下一章

0197 DAY4:病名為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