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0 醉漢保護日不落的海疆
夕陽西下,洛林就著夕陽的餘暉,一筆一劃划拉着新到手的海圖。
克倫第一個回來,兩手空空。
正如他們事先所預料的那樣,整個布里奇頓找不出一根現成的驅逐艦前桅。雖然他們接受訂做,但是訂做需要兩個月的時間,而從這行駛到金士頓也不過區區十來天的路程。
修船的事只能暫且擱置。
洛林和克倫、亞查林商量著駛往金士頓的航線,聊著聊著,看到卡門回家,由水手攙扶著跳下馬車。
三人一道迎上去。
洛林一臉嫌棄地看着那座山一樣的假髮:「怎麼想到打扮成這樣?」
卡門艱難地把假髮搬下來,摘掉比白耳朵還濃密的假眉毛,長長喘了口氣:「有什麼辦法,這不是英格蘭人的審美么?」
「奢侈到變質的審美而已。」洛林聳聳肩,命人給卡門打水,幫她卸妝。
卡門苦笑一聲,輕輕垂著自己的肩:「尊榮的裝束可以大幅度減少見面的難度,只要能見上面,我還是挺擅長說服人的。」
「這麼說,你為我帶來了好消息。」
「是的,從大約一個小時前開始,德雷克商會就獲得了向風群島總督府的貿易許可。許可範圍包括聖文森特和格林納丁斯,格林納達,多米尼克,巴巴多斯以及多巴哥。」
「整個英屬向風群島?」
「另外總督告訴我,這段時間海上並不太平,法蘭西人似乎有意侵佔格林納達,而金士頓卻沒有太多的餘力。他希望我們在入港前看清港口懸掛的國旗,免得遭遇不必要的麻煩。」
「看來你不止說服了那位總督,還與他建立了不錯的友誼。」
卡門狡黠一笑:「用卡萊爾總督的話來說,我們之間的友誼由來已久,大約從西撒克遜時代就已經開始了。」
「沒想到他還是位幽默的紳士。」
水手們端上清水,卡門試着彎了下腰,痛苦地皺了皺眉頭:「我的船長大人,能請你幫我一個忙么?」
「什麼?」
「海娜和諾雅都被你趕到岸上去了,我需要有人幫我鬆開這件該死的巴斯克依奴。」她喘了口氣,「那些鯨鬚……快把我勒死了。」
「我能說什麼呢?責無旁貸,我美麗的參謀。」
卡門的身材很美,皮膚如絲般柔滑,而且凸翹宜人。
更衣的過程聞上去香艷而綺麗,洛林盡到了一個船長的職責,像個最合格的紳士那樣為自己的海員排憂解難。
等更完衣,他挽著換了身寬鬆長裙,洗凈鉛華,俏臉紅得滴血的參謀走出船艙,當頭就迎來了亞查林輕佻的口哨。
司炮長把自己掛在艉樓的頂層欄桿上,滿臉淫笑,看得卡門無地自容。
洛林沒好氣地瞅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你想的事情一件也沒有發生。」
「這並不妨礙我造謠不是么?美麗的參謀請船長幫忙,兩人在艙里待了半個小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今晚你可以在岸上過夜。」洛林鬱悶地看着他,「布里奇頓夜色宜人,希望你能在明天十點前,精神抖擻地回到船上。」
「浪漫從不會透支精力,我英明的船長!」亞查林歡呼一聲,幾個大步飛奔下船,轉眼就沒了蹤影。
無奈的洛林和無奈的克倫湊到一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我猜,今晚我守夜是吧,船長?」
「我可能會陪着你。」洛林活動着胳膊,「海圖還沒處理好,在我們的客人面前,不太適合處理這些專業的事。」
克倫滿臉疑惑:「船長,我早想問了,你為什麼要在那個叫唐娜的女人面前偽裝出一副航海新丁的模樣?」
「因為人的智商是個有趣的東西。它不會因為對手聰慧而高起來,卻會因為對手愚蠢而降下來。」洛林用手橫著劃出一條線,「降到齊平,變得一樣蠢。」
「你在試着讓她變蠢?」
「只有蠢貨才會儘快露出馬腳,我們很忙,沒空為某件事情耽擱太多精神。」
「啊哈……」
兩人正聊著天,隔壁碼頭緩緩駛進一艘布里格型護衛艦。
修長的艦身在海面上劃出漂亮的弧線,水線平穩而圓潤,顯示出船員們精湛的駕船技藝。
洛林在甲板上看到了熟悉的大不列顛海軍軍服,一群水兵在幾個尉官的指揮下呼喊奔忙,把船穩穩停靠在碼頭,放下船板。
克倫眯着眼:「皇家海軍的船?」
「船艏像是一隻獾,要是我猜得沒錯,是皇家海軍護衛艦,HMS獾號。」
克倫像看怪物似看着洛林:「船長,整個皇家海軍近千條船,難道你全記得?」
「當年我在海校學習時,獾號是海峽艦隊的斥候艦,所以見過幾次。」洛林聳聳肩,「對了,我記得離開南安普頓的時候,奧迪蘭給過我一封私信,他的侄子霍雷肖.納爾遜似乎就在獾號上服役。」
「這麼巧?」
「誰知道呢?去問問不就行了。」
……
翻翻揀揀從艙里找出奧迪蘭送給納爾遜的信,洛林叉著褲腰下船,一路來到HMS獾號所在的泊錨碼頭。
水兵們正在下船。
不同於船上那副精神抖擻的軍容姿態,一下船,他們就三五成群,勾肩搭背,走得多彩多姿,就像一隻只巨大的螃蟹。
事實上這才是他們的本來面目。
自伊麗莎白一世起,大不列顛的皇家海軍飛速擴張,為了彌補水兵的不足,皇家海軍往往會在港口的酒館里抓壯丁。
抓上船,綁起來,船隻出海,開始調教。
艦船的軍官在甲板這片小小的方寸之地被賦予了君王般至高無上的權威,可以任意辱罵、鞭打甚至是虐殺自己的水兵。
被綁上船的醉漢們很快就會屈服下來,用最快的速度成為合格而勇猛的水兵,然後簽署下近似賣身契的參軍條令,自此成為皇家海軍的光榮一員。
所以有人說,醉漢保護著大不列顛日不落的海疆,這並不是一句笑談。
軍官的權威無法下船,只要腳踩陸地,醉漢依舊還是原先那群自由的醉漢。
洛林避開他們,走到船邊,沖着船舷上一位少尉問道:「請問是HMS獾號么?」
少尉奇怪地探出腦袋:「這位……」
「洛林.亞納遜.德雷克,我是德雷克商會的會長,奧迪蘭.沙克林先生的朋友。沙克林先生有封信託我捎給貴艦長霍雷肖.納爾遜中校,希望他現在就在艦上。」
「在的,您等一下!」少尉喊了一聲回過頭,「艦長,有您的家信!那信使追着我們到巴巴多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