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5章 姐妹之心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燕家已經漸漸恢復平息，並隱隱然成了銀月國中一大修仙世家，與旭家、趙家等頂尖家族並列。

此時正值深夜。

燕家大院一片靜謐，燕無雙卻徘徊在一處走廊，有些心緒不寧。

自小在族中長大，燕家的一草一木，燕無雙早已了如指掌，但此時走着，她似有些茫然，毫無目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發現眼前有些熟悉，不由得抬頭看了看，一時僵在了那裏。

「我怎麼來到了這裏？」

燕無雙有些失神。

這裏是葉純陽的庭院，她竟不知不覺來到了此處。

望着那處映着淡淡燈火的廂房，燕無雙眸子中閃過一絲紛亂。

燕無雙很少刻意打扮，但今夜的她，穿上一身輕薄的紅色紗衣，畫了精緻的妝容，使得本就容貌出眾的她，更平添了幾分妖嬈誘人。

本來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有了打扮自己的念想，眼下不知不覺的走到此地，她才發現，或許是心底有一個聲音，驅使着她來到這裏，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現給那個人。

燕無雙神色變幻著，抬了抬腳，又往回退。

「也不知道，他是否願意見到我？」

燕無雙神色有些低落。

不可否認，她的心中已經深深印下了葉純陽的樣子，可是每次面對對方，那種淡然與深沉讓她無法捉摸。

燕無雙想告知他自己的心意，哪怕是只在他身邊做一個默默無聞的侍女，也無怨無悔。

可是忽然間，她發現自己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堅強，甚至到了這裏，她提不起一絲勇氣前行。

「咦，那是……姐姐？」

就在燕無雙舉棋不定時，燈火中映照出一個人影，正經過長廊向葉純陽的房間走去。

「已經這麼晚了，姐姐來找葉前輩做什麼？」

「而且她身上的青羽裳……」

燕無雙身形隱入一座假山後面，定定望着向葉純陽房中走去的燕語嫣，心中泛起一些莫名的波動。

此時的燕語嫣，身着一件青色長裙，上面點綴著點點青色靈羽，看起來飄逸動人。

燕無雙知道，燕語嫣身上這件裳裙是她十八歲那年親手縫製的，那時父親從一處靈山中獵得一隻二級中階的青靈鳥，將其送給了她們姐妹二人。

「姐姐自縫製了這件青羽裳后，未曾穿過，現在她竟然換上此裙來見葉前輩，難道……」

燕無雙雙手忽然握緊，一顆心彷彿被某種尖銳之物刺中，泛起陣陣刺痛。

父親將青靈鳥送給她們以後，當時燕語嫣只取了青靈鳥的羽毛，將其縫製成了這件裳裙，但從未穿過。

因為燕語嫣曾告訴過她，這件裳裙要在遇見自己喜歡的男子后才會穿上，希望可以讓他見到自己最光彩照人的一面。

「姐姐一直將這青羽裳視為珍寶，從未在任何男子面前展現，我只當她一心光復家族，不為任何人心動，原來姐姐她……也喜歡葉前輩。」

燕無雙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她知道，如果此時現身攔住燕語嫣，以後者對她的寵愛，必定會讓步。

可是燕無雙沒有這樣做。

她可以隱忍，卻不可以卑微，更不會乞求別人的施捨，尤其那個人還是為她付出許多的姐姐。

燕無雙於是更加往後退了數分，將自己徹底隱藏在了黑暗中。

只是這一刻，無人看到她眼裏的低落。

另一邊，燕語嫣走得極緩。

她微垂著頭，彷彿能聽見自己緊張的心跳。

此時她不僅換上了自己最珍貴的青羽裳，面上也化了淡妝，兩邊帶着精緻的翡翠耳環，頭上扎著白玉簪，整個人看起來優雅高貴，更多了一分成熟女子的風韻。

「也不知道，葉前輩是否會喜歡我這個樣子。」

燕語嫣嘴中喃喃著無人聽到的話語，臉頰上現出幾分小女兒的羞澀。

她一步三頓的走着，越是臨近葉純陽的房間，心跳越是加快。

今夜穿上這件青羽裳，她不知輾轉多少此才鼓起勇氣做下這個決定。

來到葉純陽的房外，她輕吸一口氣，使自己鎮定下來，然後輕輕敲響房門。

屋內，葉純陽睜開雙目，起身把門打開，看着燕語嫣此身打扮，微微一怔。

「燕姑娘，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說着，他餘光微掃某處假山，神色不為所動。

「葉前輩，我……可以進來嗎？」燕語嫣柔聲道。

葉純陽皺了皺眉，讓開身子，讓此女進來。

燕語嫣神色一喜，低着頭緩步進入房中。

假山後，望着重新閉上的房門，燕無雙的手，募然握緊了一分。

也在此時，另一側某個陰暗處，一個人影若因若現，同樣望着這裏，露出古怪的神情。

是一名老者，若其他人看到，必會一眼認出此人乃是燕家近期剛剛提拔上來的長老，深得燕語嫣信任。

「族長深夜來到葉前輩房中，看來她們的關係的確非比尋常，有此關係在，我燕家今後必定昌盛不倒。」

無意中看到這一幕的老者，笑得合不攏嘴，然後識趣的馬上轉頭而走了。

只有那假山後，戀戀不肯離去的燕無雙。

時間一分一刻的流過，那緊閉的房門卻不再打開，只有淡淡的燭火從中映照而出，裏面一片安靜，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燕無雙雙唇輕抿，蹲坐在假山後，心如刀割。

但她並不知道，此時房中的情景與他想像中的大有不同。

燕語嫣靜立房中，凝望着眼前葉純陽，一顆心加快跳動着，卻許久道不出一語。

「燕姑娘深夜到此，若無其他事，還是請回吧。」

等待許久不見燕語嫣開口，葉純陽倒了一杯茶，淡淡的道。

「我……」

燕語嫣神色微滯。

來此的路上，她想好了許多言語，但是當真正面對他的時候，卻發現到了嘴邊的話不知如何開口，最終只能沉默。

「葉前輩，今夜……便讓妾身留在此處吧……」

燕語嫣面上飛上一朵紅霞，話語低不可聞。

「留在此？」

葉純陽有些詫然。

燕語嫣說完，低下頭，雙手不知如何擺放，一臉不知所措。

葉純陽上下打量着她。

今夜的燕語嫣氣質出塵，讓人驚艷，顯然是經過精心打扮的，這身裝扮加上此時的神情，葉純陽心中明了。

他靜默著，喝了一口茶，許久後點了點頭：「可以。」

燕語嫣心中一震，抬頭不可置信的望着葉純陽，但很快露出了欣喜之色。

「前輩，妾身為您沏茶吧！」燕語嫣溫婉道。

她熟練的為葉純陽斟茶倒水，面上露出動人的笑容，氣質如蘭。

近在咫尺之下，葉純陽甚至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體香。

葉純陽看了看此女，目中平靜如水。

四目相對，屋中的氣氛不知不覺多了一分曖昧。

「前輩，是否讓語嫣為您寬衣？」燕語嫣臻首低垂，任君採擷。

說完此話，她雙頰更紅了。

「不必。」

葉純陽放下茶杯，揮了揮手。

燕語嫣神情微怔。

卻見葉純陽走到窗前，仰望着窗外星空，道：「今夜你可以留在此處，無需做什麼，也不必說什麼，待天亮之後，你便走吧。」

「妾身不明白前輩話中之意？」燕語嫣有些錯愕。

葉純陽回頭，微掃了她一眼，道：「我可以給你一天晚上的時間，用以鞏固燕家今後的地位，權當你我之間的緣分，而且今日過後，我便會離開燕家。」

「前輩你要走？」

燕語嫣神色微變。

她知道葉純陽不會在此逗留很久，卻沒想到對方這麼快便要離開。

「不錯，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明日便會動身。」

葉純陽微微點頭，道：「以你鍊氣十層的修為執掌燕家，需要背後有助力支撐，看在與你們姐妹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可以默認此事，許你一世無憂。」

燕語嫣張了張口，一時無言。

原來，自己一直理解錯了他的意思，從始至終，他都並非自己所想的那樣，主動把她留在身邊。

答應她今夜留在房中，只是為了還她一場緣分而已。

燕語嫣面色有些蒼白。

最傷人的不是當自己向對方表達了心意后被拒絕，而是對方明明知道你的心意，卻選擇視而不見。

然而燕語嫣又如何知道，葉純陽一心求道，除了人界中結識的道侶洛傾城，此生不可能再對任何女人動心。

他一生遇到很多紅顏知己，論修為、容貌無一遜色燕家姐妹，但最終只有一個人讓他無法忘懷。

房間中陷入沉默。

面對着葉純陽的背影，燕語嫣僵立在原地，最終露出一絲苦笑。

她抬起手，解開腰間的束帶，緩緩脫下了那件青羽裳。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此裙再美，從此也將不再為任何人現出它的光彩。

淡淡的燭火搖曳著，將燕語嫣的一舉一動映照在窗枱中。

假山外，燕無雙緊緊盯着這一幕，心痛如刀絞。

這一切意味着什麼，她很清楚。

夜色中露霧深重，看着房中燈火漸漸熄滅，燕無雙最終閉上眼，選擇將那一份感情深埋在心底。

從此以後，無論心中那個人再深刻，她都無法再觸及。

良久。

燕無雙抬起腳步，緩緩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