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西楚生變

第46章 西楚生變

天愈發冷了,風像是吹到骨髓里。枯枝被凍在樹榦上,上面連只麻雀也不見。偏就還未下雪,窗外除了蕭索的枯黃,再無別的情趣。孫安錦坐在清暢軒臨窗的位置,望着外面風拔枯草的景象。

虧得魏季天早起慣了,每日早早便來清暢軒將炭火盆點起,否則便是連現下這個暖和屋子也沒有了。這樣想着,孫安錦轉頭去看了看魏季天,那傢伙正拿着掃帚四處亂竄,美其名曰「打掃」,路過上官元媛身邊時,不巧倒拿着的掃帚碰了一下她的書案,上面的灰塵登時落下不少,嗆得元媛狠狠咳嗽兩聲,站起身來要奪季天的掃帚。魏季天自然不依,拿着掃帚在屋子裏上躥下跳,躲避上官元媛的「追捕」。

「魏季天,你給我過來!」上官元媛追了半晌,仍追不到,累得扶著桌案喘氣,仰著頭惡狠狠地盯着站在他自己書案上的魏季天。

「你當我傻啊?」魏季天朝她做鬼臉。

「幸虧今日異塵沒來,」一旁捧著書看熱鬧的上官寸寸笑道,「否則必被這灰塵嗆得難受。」王異塵身體弱,天一冷便常常出不了門,已經有幾日沒來書院了。

「幸虧劉山也不在,」孫安錦笑着接道,「否則這房頂就要被掀起來了。」今日的夫子也因病未來,原本在這清暢軒念書的幾人得了這消息后便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劉山一聽說今日沒課就興奮地喊了一聲,轉身跑出屋子不知做什麼去了。現在清暢軒里有孫安錦、上官姐妹、魏季天、穆雲深和長孫霽瑞,太子明華業被宮裏的人接回去了。

「說起來,」上官元媛喘著粗氣,忽然回頭對孫安錦道,「孫先生不能來講課嗎?」

「先生進宮去了,」孫安錦回答道,「今天一早走的,急匆匆的。」這些自然是她派人去問了的,否則怎麼能讓季天他們在書院裏胡鬧?

「其他夫子也沒有能來的?」上官元媛追問。

「都進宮去了,」孫安錦答,「好像出了什麼事。」

上官姐妹都沉默了。孫安錦看着她們,心知她們兩個日後都會是宮裏的人,此刻必是在想着什麼事了。

「西楚邊界不大安分,」穆雲深為她們解了惑,「邊疆急報,說是有暴亂,或許和西楚有關。」

「什麼叫或許?分明就是一定!」上官元媛嘟囔著。穆雲深聽了,笑笑,沒說話。

「西楚王室最近有些動靜,」孫安錦想起今日清晨看到的梨花部文書,托腮喃喃道,「廢了原來的太子,立了二皇子玉良。」

此話一出,室內有片刻的寂靜。可惜孫安錦沉浸在對西楚事情的思索中,沒有察覺。

「孫小姐,你消息靈通啊!」片刻后,魏季天打破沉默,「這消息我都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知道?」上官元媛白了他一眼,「這又不是軍事兵法,就算是在你耳邊喊著告訴你,你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魏季天一句話驚醒了孫安錦,孫安錦頓時坐直起來,如芒在背。是了,真是糊塗了,今早梨花部才拿到的消息,就算是皇上也才知道不久,現下孫汝還未回來,照常來講她不可能知道的。

屋內幾人的目光除了魏季天與上官元媛的,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孫安錦覺得自己快被他們的目光戳穿了,只能暗自罵自己大意。

「哎,你們知道嗎?西楚那邊出么蛾子了!」正在這時,清暢軒的門突然被推開了,許忱從外面走了進來,「西楚皇帝廢了太子,立二皇子為太子,西楚邊疆因此暴亂了!」

許忱的聲音破壞了屋內緊張且詭異的氛圍,幾人紛紛向他看來。他走到幾人中間的位置,在一張書案上坐下,繼續道:「暴亂殃及了咱們南梁邊疆的百姓,急報說那群西楚人在南梁邊境燒殺搶掠,用咱們的東西救他們的廢太子。」

「碰!」的一聲,是手掌拍在案上的悶響,魏季天臉漲得通紅,怒道:「豈有此理!那群龜孫子,小爺要去滅了他們!」

「你給我老實點!」上官元媛將魏季天從書案上拉了下來。

「便是因為這件事,滿朝文武至今還在朝上?」孫安錦皺着眉問。這事雖不小,但也不至於驚動滿朝文武,一直商議到現在這個時辰。

「還不是在討論要不要藉機將他們新立的那位太子趕下台,」許忱對這些事並不感興趣,聳聳肩道,「說是這個新太子還算是有兩下子,以後若是成了西楚的皇帝,怕是不好對付。」

「有兩下子?」上官元媛歪了歪頭,「怎麼就有兩下子了?」

「說是有什麼治國之才,」許忱歪著頭有將方才聽來的消息想了想,可惜對於治國一向沒什麼興趣,實在想不起那群文官說的一套一套的原話,只得用這麼一句來對付,「還有帝師啊還是什麼宰相的扶持……」

聽到這裏,孫安錦卻在心裏一驚。在西楚,能與「帝師」和「宰相」兩個詞都掛上鈎的,恐怕就只有……

「敬觀月是不是?」孫安錦站起身來,問,「常青山的敬觀月?」

「是了,」接話的卻是穆雲深,「西楚敬家是有這麼一位,算起來還是我們的師叔。」

這麼說來,敬觀月已經站在新太子那邊了?孫安錦暗自忖度。這樣看來,不論這位新太子是不是真的有兩下子,都不會是好對付的了。

「怕他做什麼?咱們不是有孫先生嗎?」魏季天仰著脖子,得意洋洋道,「師兄肯定比師弟厲害!」。

「看來你是大師兄了?」上官元媛調侃地瞥了他一眼。

「那是自然!」魏季天絲毫沒察覺到她眼中的調侃,還以為這女人終於意識到他的厲害了。

孫安錦聽到這些消息后便沉默下去。敬觀月和孫汝,到底是不一樣的。且不說敬觀月和孫汝到底哪個更厲害,單從他們的處境來講,就是不同的。敬觀月與那個新太子,到底不是孫汝與南梁皇室的關係。敬觀月是新太子的老師和助力,孫汝……說到底,不過是南梁皇室的棋子之一。敬觀月或許有不受控於西楚皇室的能力,而孫汝,沒有能擺脫南梁皇室控制的辦法。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孫安錦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她思考的同時,有兩個人一直盯着她,一個是上官寸寸,一個是長孫霽瑞。而本正與許忱探討著今日朝中之事的穆雲深,在無意中察覺到這二人盯着孫安錦的目光時,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與此同時,遠在西楚的敬觀月打了今日的第五個噴嚏。

「師父,你這是傷風了?」一邊正捧書閱讀的少女忽然轉過頭來,對着他露出個甜甜的笑容,「需要我去告訴師娘嗎?」

「告訴什麼師娘?看你的書!」敬觀月嘴上回道,心裏卻因為想到了少女口中的「師娘」而樂了起來。少女看見他不自覺上揚的嘴角,會心地笑了笑,向著窗外正在舞劍的皇兄與在一旁犯花痴的異族紅衣女孩兒望去,彎了彎眉眼,又低下頭去看書。山雨欲來,難得他們還有這樣清閑的時候。

當夜,孫安錦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陣,腦中卻亂得睡不着。孫安錦嘆息一聲,索性推開被子,摸著黑點起了燭燈。室內剛一亮起來,耳房那邊便傳來腳步聲。

「無事,我睡不着,起來看看書。」孫安錦知道今日是催雪值夜,心想這人死心眼又無聊得很,不想見她過來,忙揚聲道。

「是,那小姐有事便喚奴婢。」催雪到底年長些,自然猜到了孫安錦想一個人,應道。

孫安錦端起燭燈,走到窗邊,掀起了窗子。寒冬夜風立刻將燭燈的火苗給熄了。眼前陡然一黑,孫安錦忙將窗子放下,摸黑走到桌邊,又燃起了燭燈。方才被寒風吹了一下,頭腦又清醒了些,於是愈發睡不着了。

自從回了京城,事情便像個線球一般亂七八糟還越滾越多。自己的身世、梨花部、京城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孫安錦想着想着,思緒又混沌起來。嘆息一聲,最後還是清空了腦中所想回去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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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謀:鳳歸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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