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只見新人笑

第124章 只見新人笑

孫安錦二人回來時已近傍晚時分,劉山來了又走,總共也沒在落鳴宮停留多久,故而孫安錦藉著剛燃起的燭燈打量短劍時,夕陽才將將沒到地平線下頭去,金紅的餘暉映得清冷許久的落鳴宮彷彿有了些溫度。

「這是什麼?」聞音已卸去偽裝,換成自己平日裏的衣裳,來到孫安錦身邊伺候。催雪與她並不算相熟,見她過來,不自然地往旁邊避讓一步。

「在西楚舞姬那兒拿到的,」孫安錦將短劍湊近燭火,以便看得清楚些,「我總瞧着眼熟,你們也來看看。」

二人聞言都湊上前去,險些撞在一起。催雪笑着說了聲抱歉,讓開一步,叫聞音先去看。聞音只看了一眼便認出來:「這是梅花部給新人配的,算不上什麼神兵利器,但十分趁手。」

梅花部?孫安錦頓時眉頭鎖緊。這是沖着書院來的。

「但細看上去,倒是略有不同,」聞音雙目微眯,看得更仔細了些,繼續道,「這短劍較梅花部平日用的更鋒利,紋路也並不全然一致。」

「還有紋路?」孫安錦問。先前她和靈戈都沒看出這短劍有什麼紋路。

「這裏,」聞音手指湊到孫安錦握著的劍柄處,孫安錦將短劍鬆開放到桌上,果然在方才手握的地方看見了一段極為淺淡的紋路,「常人瞧這短劍時,幾乎不會注意到手握的地方,何況這紋路並不顯眼。」

不光不顯眼,還符合這短劍的整體風格,只有簡單的幾道划痕一般的交錯紋路,看着像是什麼暗語符號。

「這是這人的編號,」聞音解釋道,「按著編號看,這該是位前輩。」

「有多前?」

「約莫是七八年前,」聞音回道,「只是梅花部對武器的管制向來嚴苛,這位前輩怕是已經……才導致武器流落在外。」

「可能查到?」孫安錦問,「梅花部該有詳細的記錄。」

「屬下這便傳信去讓人查。」聞音道。

門外忽然想起腳步聲,緊接着門被輕輕叩響。催雪前去察看,開門時見是明華音站在外頭。

「見過殿下,」催雪行禮道,「殿下可是有事要找小姐?」

「是,」明華音笑着,嗓音輕柔和善,「今日的功課還沒做,想找安錦一起。」

屋內孫安錦聽見動靜,將短劍收好,揉了揉眉心,換作平日裏的安適神情,到了門口去:「可是夫子又出什麼難題了?」

皇宮中原本另有專給皇子公主設的學堂,除去太子明華業要到京城書院,其他的皇子公主多是在宮中學習。往年還有天賦異稟的皇子公主和宗室子弟陪伴太子到京城書院一同學習,只是如今的皇帝明湛膝下兒女不多,宗室里與明華業年齡相仿的只有明華音,故而太子每日去書院是與准太子妃和准太子側妃上官姐妹同行的。

明華音數年來一直被禁足落鳴宮,前段時日解了禁足,便被皇后安排去了宮裏的學堂。明華音從前極為聰慧,如今善珂雖不及從前的明華音才思敏捷,但因着經歷了巨大變故,也沒人起疑。

「倒不是什麼難題,就是想來與你說說話。」明華音笑道。

話已至此,孫安錦自然只能將人請進來,畢竟這落鳴宮如今是明華音的地盤,自己才是客人。明華音進了屋內,見到侍立一旁的聞音,打量了幾番,道:「這是新來的?」

「是我從前在書院的侍女聞音,」孫安錦介紹,「今日回書院,這丫頭說想我想得緊,便將她一起帶來了。」

「落鳴宮裏平白多了一個人,解釋起來怕是不易。」明華音擔憂。

「無礙,明日我便叫人報上去,說是我爹怕我身邊沒有稱心的人,所以送進來的。」孫安錦理直氣壯地坑爹,「還有個侍衛,叫靈戈,眼下不在我身邊。原本一起帶到落鳴宮來的,只是前些日子該到她放假,左右宮裏沒什麼事,我便讓她回去了。她上次出宮時沒有上報,此番又將她帶回來,也不必聲張。」催雪在一旁輕輕咬了下嘴唇,沒有作聲。只是這個小動作被聞音看得一清二楚。

此後明華音與孫安錦閑聊一陣,左右無事,又擔心二人的談話暴露自己的身份,孫安錦便叫催雪和聞音出去候着了。二人走到門外,催雪正要回自己的耳房去歇息,手臂忽然被聞音挽住。

「催雪姑姑,」聞音微笑着,是晚輩向前輩求教時的誠懇態度,「聞音從前一直在梅花部,不懂得侍奉小姐,若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姑姑千萬要教我。」

催雪看着她的面容,以及她那雙帶着討好意味的眼,忽然想起許久之前,家中的弟弟妹妹也是這般挽著自己的胳膊,要自己教導他們課業或是女工。

心忽然就軟了,鬱結也隨之消散。

催雪將手輕輕覆在聞音挽著自己胳膊的手上,道:「好,放心。小姐為人和善,便是犯了錯,若非大事,想來也不會責怪。」

二人挽着手臂離去,孫安錦透過窗子看得清楚,終於放下心來。

「怎麼了?」明華音原本在講今日看書所得,忽然發現孫安錦並沒有在全心聽自己講話,而是目光落在窗外。

「自家孩子終於把話說開了,」孫安錦搖搖頭,笑道,目光收回來又落在明華音處,「你方才說到哪兒了?」

「說……」明華音想了想,又往窗口看了一眼,確認催雪和聞音已經遠離,方才嘆了一口氣,道,「說什麼倒是不重要了,安錦,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說完,明華音雙眸注視着孫安錦,虔誠如同求問神明。

「什麼?」孫安錦被這眼神看得發毛。

「若是要你用劉山的命去換陛下信任,你換不換?」

「什麼?」孫安錦到底心中有鬼,這麼一問,宛如心底被墜石砸落,竟莫名地真正起了一絲恐慌。

「你不必擔憂,不是真的,」明華音知道孫安錦的底細,自然看出了孫安錦此時心內波動極大,忙安撫道,「我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該怎麼做。」

孫安錦這才抬眸,認真地與明華音對視。用劉山去換皇帝的信任?換自己的安危,還是書院的存亡?

「嗯……只是……」明華音見她久久不作答,知道自己問的方式大概不對,一時卻也想不出更好的比喻來。

「你不必想了,自然是不換的,」孫安錦察覺到明華音的窘境,出言道,「那可是兄長,做什麼去換那害得我家破人亡的老頭兒的信任?」

「你!」明華音沒想到孫安錦如此直言不諱,震驚片刻后忙環顧左右,確認沒人將剛才的話聽去。着忙的神態倒是將孫安錦逗笑了。

「不必驚慌,」孫安錦笑道,「這附近肯定沒有旁人的耳朵。」

靈戈早已隱在暗處,孫安錦信得過她的本事。

「你說得對,」明華音似乎心結得解,笑意輕快了很多,「做什麼去拿身邊人換旁人的信任?」

孫安錦笑而不語。明華音又小坐了一會兒,待到外面天黑透了,便起身要回去自己殿內。一出來,遇到不知何時起又在門外候着的催雪。

「催雪,」明華音與她寒暄道,「這寒冬臘月里還讓你在外候着,辛苦你了。」

催雪行禮后道:「奴婢分內之事。」明華音回去自己殿內后,催雪便進了孫安錦所在的屋子。

「可凍著了?」孫安錦忙招呼道,「快來,給你手爐暖暖。」

催雪走上前來接過手爐,已經凍得有些紅腫的手一時受不了手爐的溫度,險些將手爐扔在地上。

「拿布墊著些,」孫安錦又遞來塊手帕,「小心。」

催雪接了,謝過孫安錦,正要說話時,孫安錦又開口了:

「可知道我走後,華音做了什麼?可是見了什麼人?」

「殿下見了皇后,」催雪只得先答話,「是皇后召殿下去的,奴婢瞧著,殿下回來后彷彿有些心事。」

「聞音呢?」孫安錦漫不經心地拿起一隻茶盞擺弄,在催雪看來,神情倒是與孫汝一等一地相似了,「讓她去查的事,可有消息了?」

「還沒回來,」催雪答,「眼下宮門落鎖了,想不驚動人地回來怕是難上加難。」

「那大概要明日了,」孫安錦輕嘆一聲,放下手中的茶盞,「今日累了,早些歇息。」

「是。」催雪應下,往常便該下去準備服侍洗漱,今日卻似乎有事要說,欲言又止,站在原地不動。

「怎麼了?」這樣的異常自然立刻便被孫安錦察覺了。

催雪猶豫着,仍然不語。

「你要離家出走?」孫安錦有意逗她。

「自然不是!」催雪反駁地飛快,到了關鍵的下文,卻仍然吞吞吐吐,「奴婢……是想到一件事。」

「說來聽聽。」孫安錦語氣溫和。

「那把短劍……」催雪低着頭,手指攥着衣角,又是猶豫許久,才繼續道,「或許是道聞的。奴婢記得他曾經丟了一把短劍,還找了很久。」

事關西楚一事,又涉及崔道聞,孫安錦立刻嚴肅起來,皺眉道:「再詳細說說。」

「那年奴婢也是剛來,以為崔家僅剩奴婢一人了,偶然在書院遇見道聞,並不敢認,」催雪憶起血海深仇,如今仍然大仇未報,苦笑着道,「那時他便是在找一柄短劍,此劍若非重要,想來也不會找來了我這裏。」

「那麼,那個編號,是崔道聞了?」孫安錦望向窗子,緊閉的窗子隔絕了屋外的寒冷夜風,映着外面燈光照在雪上的幽幽輝暈。此事……或許已經有了解釋,只待明日聞音回來,再去印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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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謀:鳳歸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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