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墳前

公墓並不遠，就在***陵園的旁邊，四周樹木環繞，環境清幽。車子緩緩的開進公墓，向左一轉在墓園的深處有一處孤立的新墳，大概30幾個平方，墓前一個大約20多平方的小廣場，灰色的花崗岩鋪地。墳前立着一塊帶基座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墓碑上方中央嵌一個八寸左右的相框，相框的下面陰刻着：張婉婷烈士之墓，碑的背面是生平簡介：張婉婷（1959.9-2015.6）我國外交戰線的優秀戰士，卓越的航天專家，中國人民解放軍專業技術大校軍銜，2015年6月因公殉職，被華夏人民共和國追認為革命烈士。

李和撫著墓碑蹲下了身子，嘶吼」媳婦，說好的一輩子呢，說好的給我看娃做飯呢?，你道是說話呀!」劉保用、郭東輕輕的擦了一下自己的淚水，一個相處十幾年戰友去了，心裏也有難言的哀痛。

前世的一幕幕再次湧入腦中，寡言內向的李和工作中並不如意，時常受到排擠，80年代工資加一級不過12塊錢，但這種好事基本沒有李和的事，除非工資普調，加班加點倒是一次不落下。不管回家多晚，張婉婷總是先哄孩子睡了，留着飯等自己吃。李和吃完，再給李和打了洗腳水，這個時候才輕手輕腳的去洗碗，十五、六平方的屋子，廚房也在一起，生怕吵了孩子和李和睡覺，兩個人工資267，接濟了雙方老家的親人，加上生活開銷，手裏頭剩不下多少。光景的艱難，工作的壓力，李和時不時的要對張婉婷發脾氣，張婉婷總是說，二和，慢慢會好起來的，溫婉的像個大姐。不管生活多艱難，從來沒有報怨，也很少說自己月子裏落下的毛病。李和有時候問道，媳婦，你為啥對我這麼好，張婉婷就說，我們生活那麼艱難，我給老家寄錢你從來沒有說過。李和說我也寄了，張婉婷就會黯然的說，我是潑出去的水呀。

李和輕輕的撫著墓碑上鑲嵌的相片，她還是那麼年青，面容清清爽爽，嘴角彎彎的微微上翹帶着笑容，恬靜自然，明亮的眼眸，長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長發微燙，隨意的垂在，翻領小西裝的肩上。李和記得這張相片是出國前，他陪她在天安門西側的照相館照的。當時情景就像昨天一樣，多少年來自己刻意忘記的東西，錐心刺骨一樣的往腦子裏鑽。

「二和，過來我們照一張」，

「對不起，您內，照相的人實在太多了，膠捲只剩一張了，你們要麼合影，要麼來個單人？」

「媳婦，你先來，以後我們照帶婚紗的，羨慕死他們。」張婉婷這才高高興興的照了這張相片。

劉保用：二和，你知道我們的工作要求平常不照相，張總的近期的照片找不到，只好用她在外交部時工作證上的相片了。」

李和獃獃的坐在墳前，撫著相框，看着自己的妻子，前世一輩了，今生兩年半，自己說好的用這輩了補償她，自己說好的這輩子陪她一生，為了讓她有自己的人生追求，鼓勵她出國，可是出國六年。她回來說，二和我敬你，可是你我之間有恩無愛。六年啊，自己富可敵國了，妻子卻與自己分手了，自己，權勢滔天又如何，財富盈天又如何？

「二和，節哀吧」劉保用

「我想聽聽，張婉婷的事方便說說嗎」李和

「張總是92年底來到廠里的，當年算是廠里一個不小的轟動。你知道廠里要麼是流汗辛苦的車間工人，要麼是繪圖測算的技術員，哪裏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而且還是個大知識分子。張總是七機部派駐英國的科技人員，而且國外還有重大立功表現，按說要回也是回部委，要麼外交部、要麼航空航天部，不知道為什麼來到我們廠，據說是她自己要求的。你知道92年的取得英國學位的碩士研究生在哪都很搶手啊！剛來了在廠里擔任廠辦副主任，主管科技資料翻譯，對廠里吸收國外先進技術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95年開始負責科技工藝處、2001年升職總工。那個時候張總是單身又是大齡青年，工會給介紹過很多次對象，張總老是拒絕。但是廠里也不乏條件不錯的年青人對她展開追求，可是沒有一個不是灰溜溜的離開的。直到有一年大概是93年夏天吧，記得天氣很熱，辦公室的門都開着。我和張總的辦公室在同一層斜對面，那天剛下班廠里來了一輛掛外交部牌照的車，當時我也沒在意，手續合法自然進得來。車裏下來一個年青人直接去了張總辦公室，辦公室的小吳把張總的門回身關上了，過了一下張總又把門打來了。我想應該是張總以前的同事，可是過了一會就就聽見吵了起來，就聽張總說，我張婉婷潔身自愛，不會和你有任何關係。那個年青人吼道：張婉婷，你別自命清高了，別以為你在國內的破事我不知道！當時聲音很大，想不聽都難。我想這麼吵下去影響太壞，就準備過去把那個年青人拉走。剛走到門口，就見張總突然回身摔了那個年青人一巴掌，大聲喊到，姬小飛你聽着，你知道的那就是俺男人，俺張婉婷的男人！俺張婉婷這輩子就這一個男人！你滾！

當時張總很激動情緒已經有些失控。我進來勸了幾句那個年青人見有台階下也悻悻的走了。當晚我怕張總出事，就叫了辦公室的小吳，就是跟張總的那個吳雪麗在廠小食堂吃了個飯。本來情緒不高，當時張總喝了一點酒就醉了。席間小吳就勸說，張姐你有男朋友，他幹嘛不來找你，你們趕快結婚吶!我瞪了這小丫頭一眼，34了不結婚肯定有原因的，感情的事誰又說的清！張總忽然哭了起來，說：是我對不住他，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第二天上班，好像什麼事都發生，以後再也沒有人給張總介紹對像了。」劉保用說完，輕輕嘆了一口氣。

「2001張總去了一次香港，回來很高興的樣子，這是聽小吳說的。你知道，只要不違反條例，私事我們也不好問」郭東說道。

「張總出事後，廠里給她新鄉老家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她父親，她父親居然沒問她的生死，只是說，俺閨女是你們公家的人，還是個大幹部，現在為公家出了事，那要賠俺，錢一分都不能少。這樣的家人沒有也罷！二和你們怎麼就不能在一起？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問」郭東

「誰知道，這該死的賊老天！」李和。

李和已經沒有了眼淚，前世的今生的張宛婷一個個畫面砸的腦子裏暈暈的沒有一點思緒，坐在墓碑前獃獃看着相框不知道做什麼，只是嘴是嘟囔著「張婉婷，你這傻娘們，你這傻娘們」

下午6點多了日頭依舊暴烈，李和接過郭東遞過來的水直接澆在了頭上。

「二和，走吧，保重身體，四時祭掃就是你的事了。」劉保用

李和電話鈴響起，接起電話是何芳打來的，「二和，你在外面少喝酒，晚上早點回來，知道不？」

「知道了」李和應了一聲

「二和，你咋了？」何芳聽到了李和聲有些沙啞，有些擔心

「我沒事，在劉保用書記這裏，晚上不回去了」李和

掛了電話何芳隱隱有些擔心，卻又不知道擔心些什麼。

「二和，我們去小食堂，吃點飯吧，晚上喝點酒」劉保用

「上車吧」郭東

李和不舍的回頭，看着張婉婷孤零零的墳丘，上了車眼淚又止不住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