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嶺南行（十三）

小由被斥得不敢抬頭，越發的緊張。

謝秀雅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馬車氣得滿胸膛都是火，實在忍不住嘩啦一下揮盡了桌子上所有的東西。

裝葯的瓶瓶罐罐被打翻，各種藥水藥丸灑得滿車廂都是，其中一個瓶子不小心砸到了小由額頭，她額角頓時紅了一大片。

小由跌倒在角落，又迅速爬了起來，微微顫顫地想去抓謝秀雅的手：「郡主，您再生氣也別傷著自己呀，您的手……奴婢幫您重新包紮吧。」

發泄完的謝秀雅胸口不斷起伏，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陰鬱當中。

她咬着后槽牙說道：「蘇錦妤，不殺了你，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小由縮著脖子不敢再說話。之前榮王是怎麼忽視郡主的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裏，在護國寺藏經閣內時，榮王就不顧豫親王和郡主的顏面，頂着聖怒也要為蘇錦妤求情，現在更是滿心滿眼全是蘇錦妤，這讓她家郡主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小由始終不明白，郡主為什麼就對榮王用情至極了？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嫁給他。

在小由看來，榮王雖有功成名就的機會，但若沒有她家郡主的幫忙，榮王的這個機會只怕也是非常渺茫。

謝秀雅恨不能將蘇錦妤生吞活剝了，從前她還能控制住自己，可現在眼見謝堯越陷越深，她也越發忍受不了了。

蘇錦妤她憑什麼？她都有楚修遠了不是嗎？為什麼還要來勾引謝堯？為什麼要佔著碗裏的看着鍋里的，和她搶謝堯？

天知道她從八歲就喜歡上了謝堯，這種喜歡就像春天裏的一顆野草種子，哪怕沒有雨水澆灌，也會瘋狂地生長，最終在她心裏纏纏繞繞，連頭都哪都找不出來了。

……

錦妤在搖搖晃晃的馬車內醒了過來，發現蘇夫人坐在她身邊幫她不停地擦汗，看到她醒來十分高興。

「阿妤，你終於醒了？你都昏睡了一路了，嚇死娘了。」

錦妤無力地沖她笑了下：「娘，就是風寒而已，您不用擔心。」

蘇夫人眼中泛著淚光就這麼疼愛看着她：「阿妤，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要是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跟娘說，知道嗎？」

錦妤很感動，嬌氣地撲進蘇夫人懷裏：「娘，我真的沒事，祖母和姐姐呢？」

蘇夫人撫摸著錦妤的長發，發現她的體溫好像沒有先前那麼滾燙了。

「她們在後面的馬車裏，幸好今天雨停了，出了大太陽，不然還得耽擱回去的時間。」

錦妤道：「娘，昨天山體滑坡后，爹和哥哥們立刻就去找我們了嗎？」

蘇夫人回憶起昨晚的事仍心有餘悸：「對啊，我們都嚇壞了，怎麼就那麼湊巧，正好你倆那輛車經過時就塌了呢，等我們發現時路已經堵上了。我們看到你帶着你姐飛出車外，原本以為你們能避開，誰料，誰料會摔下山去呢。唉，把你祖母嚇得當場就暈過去了。」

「當時雨大，天又黑，根本看不清下山的路在哪裏，又怕那段山路會繼續塌方。你楚世伯就帶着我們往前又走了一段才停下，然後你爹爹和你兩個哥哥立刻就下山去找你們了。」

錦妤：「那為何榮王和秀雅郡主也出現在了那裏？」

蘇夫人：「這娘就不清楚了，興許他們後來也下去了吧，總不能見死不救不是？也幸得豫親王帶了大隊侍衛隨行，才能這麼快就找到你們，否則，否則……」

蘇夫人說着說着就后怕不己，又嚶嚶地哭了起來。

錦妤只得又低聲安慰起她。

因天氣放晴，又過了山路，正午時分蘇家的馬車就進了城。進城后一刻不停歇就回了蘇府，等到安置好所有人，齊閔也到了蘇府的大門口。

錦妤看到他很驚奇：「你怎麼來了？」

齊閔放下藥箱就將錦妤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了一番：「嘖嘖嘖，你可真夠倒霉的，怎麼去朝個聖也能把自己搞成這樣？」

錦妤洗漱更衣后覺得舒服了很多，面對齊閔的調侃也沒懟回去，只是沒什麼精神地靠在枕席上說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羨慕我啊？我爹叫你來的？」

齊閔一邊手伸向錦妤，一邊道：「這種福氣還真不是誰都可以消受的，你不是聖武之福星降臨嗎？丹陽郡主，你這後福啊，還是先保住命再來享受吧。是楚王先行一步回京，通知我來給你看病的，還不准我往外說。」

錦妤推開齊閔，不在意地問道：「你都知道啦？傳這麼快？」

齊閔知道錦妤一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所以也沒強求。拉過椅子坐到她對面，半是好奇半是八卦地陪她聊天：「你在朝聖節上福染塵大師批為吉星高照，然後得封丹陽郡主，這件事滿京城都知道了，有什麼稀罕的。倒是你，說來聽聽呢，你這個福星為何會一出護國寺就遇上了天災啊？大師這命批的到底準不準？」

齊閔這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但錦妤聞言瞳孔猛地一縮，腳底突然竄上一股冷氣，令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她張口就問：「齊大哥，我遇到山崩的事，坊間也都傳開了嗎？」

齊閔從錦妤驟然變得嚴肅的表情中回味出一絲不尋常來，言語也正經起來。

「那倒也沒有，是楚王來找我時說你被山體滑坡所埋，恐有內傷在身，讓我速速來給你診脈。但我瞧着你好像也沒什麼大事嘛，你自己感覺如何？」

「楚王說的？」錦妤沉思，「他還說了什麼？」

齊閔：「其他沒說什麼，他關照我不可把你受傷的事透露出去，然後就沒了。」

錦妤覺得可能是她多心了。

「夏季多雨，那段路本來就鬆軟難行，意外而已，哪就那麼容易受傷了。你看我像受了內傷的人嗎？不過我肩膀確實被砸到了，手提不起勁，你幫我開些傷膏藥敷敷吧。」

「哪裏被砸到了？骨頭斷了嗎？」醫者的身份讓齊閔比常人敏感些許。

錦妤試着抬了下手，發現先前還好，現在估計瘀血阻滯，從肩膀到整個手臂都又酸又痛。

「你幫我看下呢，應該沒傷及骨頭。」

錦妤大大方方地就讓齊閔過來幫她察看，她完全就是當自己是個病員，而不是個異性。

齊閔與錦妤混得熟，了解她的個性，遂也不扭捏，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就活動關節。

「嘶，疼疼疼，輕點。」錦妤疼得冷汗直冒。

正這時，蘇榮佩帶着一人行色匆匆地出現在了房門口。

那人一聽錦妤呼痛，風一般的就沖了進來，又在床邊猛地剎住了車，視線落在了齊閔放在錦妤肩膀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