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會 4

第九章 初會 4

白錦玉憑一己之力連續幾天讓銅駝酒樓生意火爆,再加上她今日又當市履行了千金榜,銅駝酒樓的店家早已和普羅大眾一樣知道了這位「聞公子「的能耐。

可是,當白錦玉領着鳳辰來找他的時候,他還是嚇傻了。

店家手腳發抖,一雙眼睛想看又不敢看鳳辰,糾結了一路,直到領着他們經小道直接上了二樓的雅座后,才趴在門口看了個夠。

等瓜果茶點都上了桌,樓下南平和東洲的兩國繼承人還在爭得面紅耳赤,不用多久,白錦玉他們便聽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今日午後,兩位太子不約而同地都去拜訪了畢都的一名著名玉雕大師。南平太子司馬玄看上了一款玉瓜,東洲太子成舟看上了一個玉筆洗。

本來二人各買各的就好了,偏偏二位太子早就看對方不順眼了,於是毫不留情地批評起了對方的審美眼光,把對方看上的東西狂貶了一通。

一來一去,言辭犀利得直把年近八十的玉雕大師氣得當場吐了血。

大師無論如何不肯再賣東西給二人,后經中間人協調,大師只肯賣給他們各自批評過的物件,而且每件要價一百兩黃金。

兩位太子心有不甘,但大師肯賣他們東西已經不易了,所以最終司馬玄得了玉筆洗,成舟得玉木瓜。

司馬玄、成舟當下不歡而散,哪知偏偏冤家路窄,二人晚上又在銅駝酒樓碰了面。

彼時已無大師在場,於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兩個太子當場互相譏諷起來!

一個說對方是南蠻夷子,附庸風雅,不懂裝懂。

一個說對方是海村土人,野調無腔,壞人好事。

指摘的話頭從一開始的就事論事逐漸跑偏,最後竟然上升到了對兩國地域、民風、文化、宗教、甚至方言的批判與攻擊。

事件主角司馬玄、成舟真不愧為兩國太子,身邊人才濟濟,這場嘴仗的雙方陣容豪華至極,文韜武略之輩應有盡有。

文臣負責引經據典正辯反證,武官負責威脅恐嚇掀桌踢凳,場面一時精彩紛呈好不熱鬧。

白錦玉歪著腦袋看着樓下的熱鬧,肚子都笑疼了,好幾次差點從凳子上跌下去。

這樣的鬧劇,就連一貫板副面孔的謝遙都沒憋住,中間忍不住嘴角揚了幾次。

反觀鳳辰,他只是微微含笑,雲淡風輕,不甚觸動。

「殿下,這不好笑嗎?」白錦玉擦了擦笑出的眼淚問。

話音剛落,她還沒放下沾淚的手指,便感到謝遙的屠割劍向她移近了幾寸。

白錦玉識趣的安分坐好,她就知道這孩子一心護主,跟來就是專門看着她的!

鳳辰淺淺一笑,道:「的確好笑。」

雖然這麼說,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鳳辰這句只是應酬話。

白錦玉無趣地合上了嘴,繼續側耳聽着下面的動靜。

這時樓下兩軍對戰已經勢同水火,很多無辜的食客都或主動或被動地加入一方陣營。

到了這會兒就連店家都不能倖免了,被人從後堂拉了出來。

店家一臉愁苦的被夾在中間,南平、東洲都來勢洶洶地讓他表態,到底哪一方言之有理。

在這種咄咄逼人的情況下,店家哪邊也不敢得罪,於是老奸巨猾地打起了太極:什麼也不說,一個勁地抱頭大哭。

不過,他這企圖矇混過關的招式瞬間就被在朝堂上見多識廣的人物們看穿了。

一位東洲國的郎將厲聲斥道:「再哭,再哭就把你兒子拉出來問!」

說完,店家果然止住了哭聲,他環顧一周,發現身邊站着的人,個個都已吵紅了眼,衝動之下真的也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的酒樓……他的兒子……

一陣哆嗦,他驀地拔地站起,拼了命地朝着二樓大聲哭喊:「聞公子救救老朽!聞公子救救老朽呀!」

人群突然息靜,齊刷刷地朝二樓看去。

白錦玉再也不能迴避,和鳳辰相視一眼,無奈地站起身來走到樓欄邊。

眾人噤聲不過片刻,繼而開始交頭接耳。

「他就是聞宴!」

「就是他放蛇逼鳳辰現的身。」

「就是他就是他!揭了千金之賞的那個人!」

「江流三傑果然一表人才,名不虛傳。」

……

東洲太子成舟更當機立斷:「此人不凡,就叫他來斷一斷孰是孰非!」

頓時,東洲陣營開始向白錦玉喊話,南平諸君不甘示弱緊隨其後,當下一片熱火朝天地訴求,儼然把白錦玉當成了能辨黑白善惡的判官。

白錦玉拍了拍手,雙手示意全體安靜,場下權貴竟也聽話的漸漸安靜了下來。

「這事真也不難,」她雙肘支在欄桿上,一派閑散公子的作風,對下面眾人說到:「既然南平太子喜歡東洲太子的木筆洗,東洲太子也喜歡南平太子的玉瓜,那兩位太子相互交換一下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聽她這麼一安排,眾人皆有醍醐灌頂之感。

南平與東洲的爭吵一直糾纏在彼此的分歧上,的確沒有一個人想過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

「不行!」南平太子司馬玄抱着玉筆洗第一個不同意:「事已至此,我絕不讓他稱心如意!」

「你也休想!」東洲太子成舟也毫不示弱。

到了這個份上,兩邊陣營都不做聲了,最好的方法已然有了,但是兩個主角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照做的。

白錦玉扭過身子,快步回到鳳辰身邊,壓低聲音說:「殿下,大好時機!我想到個主意可以化解這場紛爭,而且我們還可以從中坐收漁人之利,但是得這事非得殿下您出手才行?」

「為何?」鳳辰問。

白錦玉訕訕笑了笑,道:「因為你有錢。」

她分析道:「現在樓下的兩位太子就是撂不開面子的事了,如果有人出來走個過場……」

她雙眼彎成月牙,道:「比如跟他們二位買了那兩樣東西,然後再由這個人分別轉賣給他們,這樣二位太子就樂於接受多了。」

她向鳳辰湊近了一點,道:「轉賣的時候我們可以每樣加價,反正那兩位鬧的都不是錢的事!」

鳳辰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是個好主意。」

「可惜我那一千金押在了司空府,再無錢力買下那兩樣玉器了,」白錦玉哀怨不過片刻,便神色一轉:「所以,殿下你可不可以……」

白錦玉翹首以盼地盯着鳳辰的反應,他卻轉了身子,向後問去:「謝遙,你說聞公子的主意好嗎?難得出來玩兒,這回聽你的。」

「嗯!」謝遙點了頭,居然還有點迫不及待。

白錦玉這才注意到這孩子終究是個孩子,經她這番策劃,謝遙的神色之中玩心已起。

他等待地看着鳳辰,鳳辰點了點頭,謝遙便忙不迭地從懷中掏出了兩張銀票遞給了白錦玉。

「謝遙有前途啊,這麼小就聽懂我這計劃的意思了!」白錦玉一邊把看着銀票,一邊嘀咕:「謝遙你還說不想出來玩,都帶了這麼多的錢!不過謝遙啊,聞哥哥好心提醒你,你一個小孩子下次不要隨身帶這麼多財物哦,會被人騙走的!」

白錦玉拿好銀票,就下樓將買玉之事和兩位太子交涉了一番。

「不賣,本太子與庶民交易傳出去成何體統!」話雖這麼說,但成舟那張天生貴氣的臉上已然寫了些心動。

「對!」司馬玄也這麼說,但在喊出這個字后,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承認了成舟說的東西,於是又恨之入骨地瞪起雙目刓了成舟一眼。

白錦玉愣了一下,看着兩張銀票有些犯難。

現場再無一人言語,氣氛似乎又陷入了膠着。

「聞公子,就說了是我買吧!」

適時,樓上傳來一個清越溫雅的聲音。

眾人詫異,皆尋聲向二樓看去。

「誰?」

「何人說話?」

……

一時各種揣測。

白錦玉挺了挺腰桿,對眾人道:「這麼好聽的聲音,當然是我朝晉王殿下嘍!」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眾人眼中釋放着不可置信的神色,目光更加急切地向二樓追尋去。

只見二樓欄桿處並沒有人亮相,轉而是樓階上傳來了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此時滿座屏吸凝神,樓中落針可聞,這腳步聲猶如空谷足音,分外清晰。

眾人的目光一致地轉向樓階,先前恰好圍堵在樓階的人這下自發地迅速撤開了了一片。

白色的衣袂層台緩步地踏下,每走一步,身系的一雙玉佩便相擊發出悅耳的清音。

而後,身影漸入眾人眼帘,長身玉立,寬肩窄腰,光是這副身姿已叫人百看不厭。

鳳辰從不甚明亮的朦朧處走出,當樓中七十六盞明燈照亮他的面龐時,白錦玉聽到整個人群都吸了一口氣。

「素聞徵朝宗室以器貌著稱,可這也太超出想像了,這……這是神仙吧……」有人心旌搖曳中幽幽吟出了聲。

白錦玉重新向鳳辰看去,只見他一身雪儀秀質皓呈,清正肅雅。

他的身後,一名英朗少年抱劍而立,不言不笑,叫人不敢僭越。

白錦玉左右看看頭頂的燈籠,心下怪道:為何剛剛與他相坐並未覺得他這麼好看,是光線的問題,還是人云亦云中自己的審美也跟着從眾了?

鳳辰一出場,事情直接好辦了許多,他和風細雨地向那南平、東洲兩國太子問詢,二人當即毫不留戀地將玉器賣給了他。

錢貨兩訖,鳳辰對歡歡喜喜一手捧著一個玉器的謝遙說:「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謝遙抱緊玉瓜和筆洗,一臉不解,着急地囁嚅道:「我們不是……」

鳳辰低頭一笑,看了一眼已然和司馬玄、成舟站成並肩的白錦玉。

他們三人臉上已經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同樣的壞笑。

「你們!」謝遙順着鳳辰的目光看過去,頓時恍然大悟,他揚手就想把玉瓜砸向白錦玉,但投鼠忌器,只得放下玉器再拔出劍來:「原來你和他們串通一氣來騙我們!他們根本不會再買這兩樣東西對不對?!」

事到如此,白錦玉、成舟、司馬玄再也裝不下去,噗嗤一聲齊齊捧腹大笑了起來,他們身邊剛剛還勢不兩立的文臣武將也開始互相道歉、互相嬉笑了起來。

「這三秦絕色當真清純啊!」司馬玄指著鳳辰笑得直不起腰。

成舟更是向白錦玉豎起了大拇指:「聞公子真乃人才,連鳳辰都上了你的當,本太子甘拜下風,擇婿大選本太子就看好你了!」

「對對對,「司馬玄湊上前來:「我也甘拜下風,聞公子大選之時一定對我要手下留情啊!」

這些話落進謝遙的耳朵里當真是格外刺耳,他瞪紅着眼質問白錦玉:「白日你放蛇傷我殿下,現在又夥同他人戲弄我們,虧殿下還曾借寶馬給你,你為何要忘恩負義地這麼做!」

謝遙一向話少,記憶中這應該是謝遙說話最多的一次。

白錦玉當時已然笑慘,隨口便說:「沒什麼,我也是要參加擇婿大選的人,事先打壓一下對手很正常啊!」

「你這奸人!」謝遙嘩地拔出屠割,就準備朝白錦玉殺來。

「謝遙,」鳳辰出聲制止,又微微加重了語調,命道:「帶好東西,我們回去!」

「殿下!」謝遙氣憤難消,眼裏射出的光猶如兩把寒刀直插白錦玉。

鳳辰轉過身,一邊徑自朝外走着一邊說:「這兩樣玉器我也很喜歡,走吧!」

鳳辰身影漸遠,謝遙只得憤懣地把屠割劍插回了劍鞘。臨了,他惡狠狠地凶了白錦玉一眼,才抱起玉瓜和筆洗追了出去。

那日鳳辰身後的笑聲至今還讓白錦玉記憶猶新,當時他們覺得鳳辰又傻又天真,一副溫室蘭花的料子,根本不如傳聞所說。

但現在,白錦玉知道了後來的種種,才明白真正天真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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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妃雖晚不須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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