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劫糧
那副將的眼底浮上淡淡的鄙夷，眨眼卻又收斂了下去，皺着眉頭說：「方才有將士前去殿下的營帳，被殿下擋了回來，料想是殿下不想參與，難不成還要末將等強綁了殿下前來？」
副將一句話堵的太子啞口無言，他咬了咬牙怒道：「胡說八道！孤何時擋人了！」
副將笑了笑：「殿下若覺得末將欺騙您，不如把報信的士兵找來對峙？」
正說着，太子身邊的幕僚急匆匆的奔了過來，近前，剛喊了一句：「殿下……」
便被太子抬臂揮了個巴掌，他呼了一聲痛，腹部又被狠狠一踹，摔坐在地。
「混賬東西！說！是不是你擅自代孤趕走了前來報信的士兵！混賬東西，誰讓你擅作主張的——」
幕僚這麼一聽，便知道自己被當成了擋箭牌，身上的疼痛讓他臉色都紫了，咬着牙擠出一句：「殿、殿下饒命……小人知錯了……」
副將一眼便看出太子在藉機推卸責任，扯出一抹冷笑，打斷了他的動作：「殿下是打算進去一起商榷了？」
太子理了理衣袖，收起面上的猙獰，矜貴優雅的點點頭。
副將扭身往帳中走去，淡淡道：「殿下先稍等片刻，末將要先稟告將軍。」
太子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惡狠狠的咬了咬牙，他參與這樣的計劃，竟然還要請示霍孤！
副將可不管太子是什麼反應，徑直走到營帳之中，行了個禮道：「將軍，殿下來了。」
霍孤看了眼帳子，別開了目光，「讓他進來。」
霍孤話音剛落，營帳的帘子便被一把掀開，太子臉上帶着強擠出來的笑容，遙看着他說道：「皇叔勿怪，都是孤身邊的混賬東西壞事，竟擅自趕走了前來稟告的士兵，來遲了，還望諸位海涵。」
「太子言重了。」霍孤看着眼前的沙盤，頭也不抬的回道：「本王本也沒打算喊你。」
太子臉上的笑容一僵，他心裏本就存着火氣，聽了這話更遮掩不住表情，憤怒的看着霍孤，「皇叔這話是什麼意思！」
帳中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其餘將領冷眼旁觀，他們本就看不慣太子的所作所為，巴不得將軍狠狠教訓他一番，真以為方才的事他們都沒聽見，把過錯推到侍從身上，難道就能掩蓋吩咐之人不是他的事實了？
其中有位資歷深的老將，對太子的印象極差，遂搶先一步說道：「殿下前幾次的失敗經歷，難道沒給殿下留下教訓嗎？若按軍中的等級分，殿下還夠不到與末將等、甚至將軍商討軍情的位子。」
太子一眼掃過去，他是不敢在軍中挑釁霍孤的，正巧這個不識趣的開了口，他就想順勢發泄一下怒火。
但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太子瞬間偃旗息鼓，這老將資歷比霍孤還要深，是武將中的上位者，他開罪不起。
太子硬生生的咽下了口中的冒犯之詞，埋着頭瓮聲說：「是孤誤會了。」
那老將看出太子有要辱罵之勢，只不過及時咽了回去而已，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霍孤不耐煩的皺起眉峰，抬眸看了眼太子問：「你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太子這才想到前來的目的，吐了一口氣道：「沒什麼，孤是……是想來問問幽州的情況如何……」
「殿下想要知道，為何不自己前去看看，暴雪都已經停了多日了，殿下不會還在害怕吧。」
太子被懟的沒了脾氣，硬著頭皮說了句：「不是。」憋得額上都是青筋。
最後隨便找了個借口急匆匆離開了。
幾人都沒被太子的到訪而困擾，等太子離開后，便繼續商討軍情。
結束后，已經是晌午，眾人一齊在營帳中休息。
半晌后，後勤兵將幾人的午飯拿了過來。
即便是午飯，依舊少見肉糜，不過幾人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畢竟這還算不上艱難的時候。
一位將士夾着手中的菜，不知想到了什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坐在他身側的副將看了過去，問道：「你笑什麼呢？仗還沒打完，想什麼美事兒呢？」
「我在想那位。前幾日不還為了自己的菜里比將軍少兩塊肉，鬧到了廚房那裏。估摸著今日一看這伙食，更要氣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吧！」
他哈哈笑了幾聲，二人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屋內眾人都聽清楚了，幾人極力掩飾著笑容，雙肩輕聳。
霍孤已經吃完了，擦拭着手裏的刀，慢悠悠的說：「有閑心說閑話，是都吃飽了？那就讓人把飯撤下去。」
眾人臉色一變，立馬不笑了，扒拉着手裏的飯菜爭分奪秒。
本來這麼點菜就吃不飽，要是還沒吃完，不是要了命了。
…
…
京城
押送軍糧的隊伍已經離開近半個月了，只要駛過邴州，再過一個山頭，便能到幽州。
一切都順順利利，誰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遭。
「糧草被劫！豎子爾敢！究竟是誰幹的！給朕查——」
殿內一眾官員跪的筆直，每人的表情都繃緊了，跪在文官之首的太師微微跪直了身子，雙手交疊抬起，嚴肅道：「皇上，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撥出新一批糧草送往幽州。現下已經耽擱了半個月，如若拖延下去，幽州的形勢必當更加危險！」
皇帝張了嘴想說什麼，醞釀了一番又吞咽了回去。
他沒有接楊太師的話茬，而是在朝堂上把眾官員一通亂罵，發了一番脾氣后，大步流星的走了。
眾官員忐忑的排著隊離開，出了宮門才常舒一口氣。
楊太師被單獨留了下來，跟着福公公來到養心殿，皇帝身上的龍袍還沒換下，在殿內不停的踱步。
楊太師近前，抬手作揖，「臣，參見皇上。」
皇帝咽了口口水，沖福公公使了個眼色，福公公會意，當即領着殿內的其他人離開，殿內只剩他們兩人。
皇帝這才看向楊太師，走上前匆匆道：「太師免禮。」
「皇上尋臣，可是因為軍糧一事？」
皇帝緊皺着眉，無奈的說：「最後一批賑災糧，朕早已經送出去了，軍糧被劫，國難當頭，朕的國庫根本拿不出第二批軍糧了！朕本想着，那批軍糧再撐一撐，朕再繼續征糧，可是現在！」
皇帝背着手在殿內來回踱步：「即便是向別國借糧，都已經來不及了！太師啊，現在唯有你能幫朕想出辦法來了！」
楊太師沒想到，國庫居然已經到了一窮二白的地步，他沉思了半晌，說道：「不如……皇上向百官征糧？」
「現下百姓定拿不出田賦了，文武百官，京城豪紳身邊應該還能徵集一批糧草。皇上不如先試試，也好過無動於衷。」楊太師在之前賑災時掏了不少的糧食和銀兩，但並非每個官員都如他一樣。
多少有幾個是一毛不拔的，府上的金庫保不齊還有餘款，現下便是他們出力的時候了。
皇帝想了想，點了點頭，「那就先按太師所言去辦。」
事出緊急，皇帝第二日早朝就下了令，文武百官一開始還震驚不已，畢竟歷朝歷代，可從未有過這樣的事。
有官員站出來哭窮，「皇上，臣、臣並非想要違背皇上聖旨，可是臣府上上下幾百口人，之前賑災臣已經掏出了不少的東西，如若再拿，那、那臣上下幾百口人便要餓死了，請皇上三思啊！」
皇帝板着臉沒說話，他掃了一眼金鑾殿內，只問了一句：「你們可還有，和他一樣的？」
起初並無人敢站，但他們觀察了一番皇帝的表情，發現並沒有明顯的怒意后，心存僥倖，陸續又站出來幾十個。
這幾十人中，有官職高的，也有官職低的。
皇帝：「沒了？」
殿內鴉雀無聲。
「很好，楊太師，你來幫朕看看，朕的這群好臣子，究竟是不是真的要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
幾十人不明所以，瞥見楊太師走出隊伍，從袖籠里掏了片刻，取出一個摺子來。
他面不改色的將摺子打開，看一眼摺子，再在幾十人中尋找片刻。
這樣的舉動，讓下頭跪着的十幾人瞬間汗流浹背。
有人漸漸的受不住，主動伏在地上，顫顫巍巍的開口：「皇、皇上……臣，臣方才仔細算了算，還是有有有、有些餘糧，可以支援邊關大軍。臣方才、方才記、記岔了……」
他結結巴巴的說完，等著皇上的反應，但皇帝無動於衷，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就移到了別處。
半晌，楊太師終於對完了，轉過身面向皇帝，拱手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