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逃跑了

第725章 逃跑了

沛縣。

快馬飛奔而來,衝進大營。

「吁……」

馬上的騎士才勒住韁繩,大喊道:「快帶卑職見總兵,濟南急報!」

「濟南急報……」

消息傳遞過去,那騎士一路飛奔入營。單膝跪地,將手中的信報高高捧起。

帳中諸人對視了一會,最後由南京兵部尚書楊嘉伸手先接過那封信報看進來。

一會之後,楊嘉眉頭一挑,有一瞬間滿臉俱是喜色,接着又馬上收斂起來。

「王笑離開山東了!此次出兵,濟南必下。」

說着,他將信遞給南京鎮守太監、監軍孔有榮。

孔有榮掃了滿眼,又是笑又有哭,尖聲道:「可惜逃了弒殺君父的大奸之徒!此惡賊不等咱們王軍攻至便選跑了,可恨至極!但周衍自廢臂膀,濟南必能一舉攻克……」

接着,信又有帳中各人手中來回遞了一圈,提督大人、總督大人,接着才是淮安、徐州、廬州、泗州四鎮總兵及五軍營總兵看過……

「這消息確切嗎?會不什麼有假?」徐州總兵關明道,「反正我若是周衍或王笑,不會在這種時候鬧起來。」

「不好說。」淮安總兵童元緯道:「陛下駕崩,最是果然發生矛盾之時。周衍想登基想得急了,與王笑鬧到最後不可開交也末必不無可能。」

關明咧開嘴一笑,與童元緯對視一眼。

陛下駕崩了,能登基的可不只周衍一個。

鄭元化擁皇孫周昱到南京城一年多以來,早已佈置好了許多事情,又面南京北面設立江北四鎮為南京屏障。

為拉攏這些武將,鄭元化已然許諾,一旦新皇登基,這些總兵各封一個伯爵之位。

正是這了這些爵位,他們這次才下定決心一定要除掉周衍。

帳中一行人商議了一會,楊嘉撫須想了想,向另一人問道:「子義怎麼看?」

那人三十歲左右模樣,生得相貌堂堂,唇上蓄著短須,臉上頗有傲氣。

他是鄭元華的次孫,名字鄭昭業,字子義,延光十一年進士及第,如今官任南直隸右參議。

這次之所以讓楊嘉這個無能之輩督師四鎮軍馬,其實是因為鄭昭業官職還不夠高,只好借楊嘉來督師。

此時鄭昭業接過信,冷笑一聲,道:「此事要看細節。」

「願聽參議大人高見。」孔有榮尖聲道。

「王笑此子,我聽溫大人說過。確有幾分手段,不可小覷。」鄭昭業緩緩道,「他與周衍不和,兩人吵了一架,最後雙方互不相讓。王笑離開濟南,還抽調了德州的關寧鐵騎去了萊州……呵,此事乍聽之下?何等荒謬?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徐州總兵關明便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這樣是他們的計策?輕舉妄動?折損了兵馬卻也不好。」

鄭昭業又是冷笑一聲,道:「但往細里想?世間讓人難以置信之事,總有因由。」

「子義此言何意?」楊嘉撫須問道。

鄭昭業道:「王笑是故意的?他故意傳出他與周衍不和的傳聞?故意讓何良遠去勸說周衍不要示好。為的就是讓這件事鬧的越來越大?最後不可收拾。」

「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諸君試想,一個能擊殺奴酋的人,憑他的手段?怎麼可能控制不住一個濟南城?一邊說要離開?一邊又要買宅子,這根本就是在欲蓋彌彰。」

楊嘉恍然大悟,撫掌道:「原來如此,子義高見。但這是為何呢?為了削周衍的面子?獨掌大權不成?」

鄭昭業又是「呵」地冷笑一聲,道:「豈會如此簡單?」

楊嘉表情訕訕然?卻也只是嘆道:「那是……」

「王笑已經得到消息,知道我們大軍將要來攻了。」鄭昭業道:「我等代表的是大楚正朔,十七萬大軍北上,氣吞如虎,他知道的,周衍叛逆小兒敵不過,王笑只能逃。但他更知道,周衍弒殺君父,大楚英烈絕不可能放過周衍。王笑若帶着周衍逃,只會被我們一路追殺。」

「所以,他為了自己能脫身,故作迷陣。作出是因為與周衍不和,最後被氣走的假象。」

「呵,你們看探子打探到的消息便知道,他一面到處說自己要乘船出海,一面又在濟南安家置業。旁人看來是怎樣的?他想留,只是礙於臉面……呵,惺惺作態。」

關明恍然大悟,拍掌道:「好一個偽君子、大懦夫。如此說來,周衍是真的斷了臂膀?我大軍一至,濟南必克。」

鄭昭業道:「斷不斷臂膀的有何區別?就算王笑在,他還能守住濟南不成?就這樣一點小事,如何就值得你們撫掌相慶?」

大帳中安靜了一下。

這鄭昭業年輕最小、官職最低。偏偏一句話下來,竟是無人敢反駁。因為他是鄭元化的孫子。

「王笑逃了,反而才是更麻煩的。」鄭昭業沉着臉,接着道:「若他死守濟南,我等攻下濟南,一戰可平叛逆,現在他逃了。諸君不想着如何應對,卻在這裏沾沾自喜?還是我大楚的棟樑嗎?!」

帳中氣氛又是一滯。

卻也沒人出來請罪,大家都還是要面子的。

好一會,鄭昭業道:「先攻下濟南,誅殺周衍叛逆吧。但要小心王笑從萊州侵攏我們。」

一眾文武這才鬆了一口氣。

等出了帳,楊嘉嘆了口氣,向鄭昭業道:「子義何苦發脾氣,與這些將官交惡了如何是好?」

鄭昭業表情淡淡道:「不敲打,他們怎麼知道以後該服誰。」

楊嘉道:「若消息屬實,我們也該儘快攻打濟南了,以免夜長楚多。但算時間,先帝的死訊傳到南京,再由皇孫下旨,江北四鎮出兵,最快也要半月之後才該到濟南。我們還得再等等啊……」

「不必等,督師可以下令,明日就出兵。」

「明日?」楊嘉訝道:「如此一來,有心人推算時間,難保不會猜測我們為何這麼快就攻打濟南,到時候……」

「管別人怎麼猜。」鄭昭業又是冷笑,道:「濟南已知道我們要出兵,必有準備。兵貴神速,我們提前出兵打他個措手不及。」

「可是……」

「不必可是。我自有辦法做死是周衍弒殺先帝……」

~~

濟南城,周衍整個人都有些發懵。

他坐在行宮的殿中,聽着遠出悠長的鐘聲出神。

沒想到……王笑居然真的走了,居然是真的……

周衍甚至不明白,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他聽從何良遠的建議,不去與王笑妥協。

然後,一天、兩天、三天,整個濟南城暗流波動起來,有朝臣跑去勸王笑,有朝臣跑來勸他。周衍也不見他們,只交給何良遠阻攔。

接着,皇帝的喪期過了第七天,何良遠組織朝臣擁立周衍登基。

一開始規劃得很好的。

「殿下,先帝喪期已過,你是太子,正該登基稱帝。」何良遠說到這裏壓低了聲音,道:「正好虢國公不肯參與朝政,殿下登基之後便可封賞許多從龍之臣,如此一來,這些朝臣忠於殿下。以後才有本錢與虢國公分庭抗禮……」

周衍問道:「但……南邊的兵馬就快要打來了啊。」

「虢國公不會放權的。」何良遠道:「若臣猜得不錯,他已在暗中準備濟南的防禦。臣聽說,他調動了德州的驍騎軍。」

「但,本宮聽說的是,驍騎軍是要去往萊州,和他一起準備出海。」

「這是計,是他混淆視線的計謀。」何良遠道:「如今想來,虢國公必定是假意與殿下不如,以此調動兵馬,很可能就是為了防守濟南。」

「是嗎?」周衍一喜,道:「本宮也覺得姐夫是這樣的人。他不會那麼小家子氣的……」

這是他與王笑置氣以來第一次又叫了『姐夫』,事實上,他的氣性到現在也終於消了。也覺得這樣的日子過的很是煎熬,極想與王笑和解。

偏偏醞釀了幾天之後,傳言越來越盛,朝臣越來越急,幾乎整個濟南都在關注著此事。這讓周衍越發下不了台。

何良遠便道:「殿下也覺得虢國公能守住濟南?」

「不錯,何卿一說,本宮也認為這很可能是姐夫的障眼法,就是為了調動兵馬瞞過南面周昱叛逆的視線……」

「那殿下你再想,濟南既能守住。殿下又何必去向虢國公賠禮?」何良遠道:「這既是虢國公設下的計,殿下配合他便是。繼續裝作不和,讓他繼續不參與朝政。而殿藉此機會登基,封賞心腹。可謂是一舉兩得。」

「但……但若是我們猜錯了怎麼辦?」

「不會猜錯的。」何良遠愈發篤定。緩緩道:「殿下也知道,臣以前與虢國公並不和睦。但那是政見不同。只論個人品行,虢國公其人還是有心胸氣度的。殿下你回想此事最初,那也是虢國公打了殿下。殿下並未有哪裏對不起他,如何就至於到如今這種地步?」

如今一來,周衍大為心安。

——何良遠說的對啊!還好聽了他的,沒去向姐夫賠禮……

然而,就在昨日,消息傳來……王笑真的走了。

周衍簡直不敢相信。

「這……這怎麼可能?皇姐呢?!我皇姐呢?」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也被虢國公帶走了……」

「什麼?」

「王家、秦家,還有幾位大臣,吳大人、錢大人……虢國公帶走了許多人……就只是過城門便過了一個時辰……」

「為什麼不攔住?!」

「城門守將徐將軍……也隨虢國公走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的……」周衍喃喃著,只覺自己還在夢中。

接着,巨大的喧嘩突然在行宮響起。

「殿下,殿下!左閣老求見……」

「殿下,宋大人求見……」

「殿下,皇後娘娘來了……」

「殿下,不好了!太後娘娘暈過去了……」

嗡嗡嗡,周衍退了幾步,扶著桌案,急想要暈過去。

但他不是自己的皇父,他還年輕,暈也不暈不過去。

「怎麼辦?怎麼辦?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何良遠!來人!去把何良遠找來……」

「殿下,宋大人在前面發脾氣……」

周衍愣了一下,反問道:「所以呢?」

「這……何大人會……會被宋大人……」

那小太監想了想,還是把『打死的』三個字咽了回去。急匆匆向外跑去,好一會兒才把散著頭髮,衣着破爛的何良遠帶了過來。

「臣,拜見殿下。」

「還拜見?本宮馬上要完了!」

事到如今,何良遠竟還十分鎮定,道:「殿下勿慌,局勢還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周衍指了指他,幾乎要認為這個何良遠已投靠了南京,還在出言誆自己。

「你……你還要怎麼不可收拾?」

「臣還是認為虢國公是在虛晃一槍。」

周衍氣極反笑,拍案大喊道:「他已經走了!走了!你還在哄我?!」

「殿下,殿下……你聽臣說。」何良遠忙道:「殿下你想,不過是一巴掌,怎麼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王笑此子,不是,虢國公其人做事,向來是做到最逼真的程度。必還是為了混淆敵軍。」

周衍看着何良遠那鎮靜的模樣,一顆無處安處的心才稍稍落回來了一點。

「本宮實不知還該不該信你。」他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殿下,臣請殿下儘快登基,封賞諸臣。」何良遠語速飛快道:「如此虢國公一走,濟南人心惶惶,唯有殿下登基,才能重提士氣。」

話音未了,嘭的一聲響,殿門被人撞開,左經綸快步衝進來,身後跟着一群太監護衛,想要去拉他卻又拉不住。

「殿下,萬不可在此時登基稱帝啊。」左經綸道:「臣請殿下速下詔召回虢國公,與虢國公商議是否登基一事。臣句句是為了殿下着想,請殿下明鑒……」

「左經綸,你是要誤了殿下大事。」何良遠喊道:「一旦讓南京那邊搶了先,佔了大義之名,殿下如何自處?」

「何良遠,若非你這個奸佞小人,事情何以致此?」

周衍還沒想得明白,只見又是一群大臣義憤填膺衝進來,當先兩人正是宋氏兄弟,不由分說便衝上去要打何良遠。

接着又有一批要擁立周衍得大臣搶上去護住何良遠。

場面就這在一瞬間炸開來……

周衍張了張嘴,只覺一場似在夢中。

這些平日裏滿口『知乎者也』的文臣,竟在自己的眼前大打出手?

「都別打了!」

周衍大怒,大吼道:「成何體統?!你們想要做什麼?謀反嗎?!給拉開他們!」

「何良遠,誤國奸賊,去死吧!」

「當」的一聲響,一根桌腿飛出來,正砸在周衍頭上……

「殿下受傷了!」

「誰敢行刺殿下?」

「……」

這一瞬間,周衍忽然能體會到父皇常說的那一句『皆是百官誤朕』到底是什麼樣的心境。

頭上倒也是不很痛。但他搖了搖頭,乾脆便在地上坐倒下來,閉上眼。

——終於消停了……

~~

時間在這樣的爭執中一天天流逝過去。

所有人都在爭吵,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江北四鎮的第一支兵馬便已到了濟南城下。

與戰事一同而來的還有罵名。

「周衍弒殺君父,天地不容,人神共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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