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烤野豬

第695章 烤野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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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東方,從四暨山山巔上緩緩升起。

迎著日頭,西面兩萬大軍井然有序地行進而來。

唐節坐在馬上,為了照顧步卒速度,他並未放開馬速平治,只是好整以暇地扯著韁繩,掛在馬背上的長槊搖搖晃晃。

章丘城的輪廓映在大軍身後,並沒有兵馬敢出城阻擊他們。

不多時,喬同、楊元忠策馬迎來。

「大帥。」

「戰事如何?」

「我們本已把狗皇帝圍在四暨山,沒想到王笑的兵馬攻上來攻散了我們的包圍。當時我們兵馬已經散開,一下子沒能攔住,讓他與狗皇帝會合了……好在我們迅速整合兵馬,攔住他們,如今楚騎在山腳下的弓灣村與我等對峙。」

唐節拿出地圖看了一會,點點頭道:「南面是山,北面是東寶山,你們可封鎖了他們東逃的道路?」

「稟大帥,封死了。」喬同拱手道:「末將只擔心狗皇帝帶幾個人從山裏逃了。」

「他不敢,他若敢隻身逃跑。等我擊敗王笑,再將他搜出來便是。離了大軍保護,一個連路都不識的老頭能逃到哪去?」唐節有些輕蔑。

一路說着下令安營紮寨,將楚軍圍了,唐節在營中一看,皺了皺眉,又問道:「孟先生呢?」

「孟軍師走了,沒說他去了哪。」

唐節揚著嘴角笑了笑,道:「看來他是信不過我。還準備了后招。」

這邊東征軍三萬人馬會合,並不急着進攻。

從臨清到濟南並不算遠,大軍疾行三日三夜,也沒有落後王笑太多。但兵士疲乏,不利進攻。只能繼續與王笑對峙。

而王笑的八千騎兵從夏津縣奔來,又打了一場,亦是疲憊,同樣不急着突圍。

在李柏帛看來,情況並沒有唐節想的那樣樂觀。瑞軍人數有優勢,雙方糧草都不多,但楚軍只要能護著楚帝進入濟南城這一戰就算贏了,而瑞軍這邊要先擊敗楚軍,還得要殺掉楚帝才行。

「三殿下切不可輕敵才是。」他只好又找機會向唐節勸道。

「非是我輕敵。」唐節道:「是你們高看王笑了。」

李柏帛聞言又是一聲嘆息。

「你們文人只看戰果,便以此來推斷別人是否名將。我與你們不同。」唐節道:「王笑在遼東的幾場仗我仔細了解過,其中真正的硬仗少之又少,多是虛晃一槍攻敵要害,多奇謀而少陣仗。只是因戰果太大?你們聽了便覺得他如何如何厲害?這才是不可取。」

李柏帛道:「但是……」

唐節擺擺手:「我以兩倍兵力與他對峙,已經是重視他了。李先生若真覺得要把東征軍五萬餘人全都帶來對陣他區區八千騎千加上數千雜兵?那這天下還打什麼?別的不說?全軍盡出,攻城器械是否要帶?行進速度是否被拖累?因對方一點名氣?讓士卒來回奔波,精疲力竭?還不如一開始就別打。李先生你擅謀?而我擅戰,此戰我自有把握。且安心便是。」

李柏帛並不安心,想了想又道:「章丘守將並未出戰來與我們交戰,也不派兵接楚帝。這是想坐壁上觀?看我們與楚軍哪方贏了再下注。李某可去章丘勸降?拿城中糧草。」

唐節眉頭一皺,沉吟起來。

李柏帛又道:「兩軍交戰,三殿下就算是勝了,楚帝也極可能循入山林逃竄。雖說還可以追捕,萬一走脫也麻煩。我還有一計?勸降章丘之後,三殿下可佯敗一場?讓楚帝入城,我們再派一支伏兵於城中……」

「不可!」唐節迅速打斷。

「為何不可?」

「這和你給吳閻王出的主意有何不同?」唐節漸漸暴躁起來?道:「章丘城也不必再去勸降了,城裏那點糧草我不要了。你一計被王笑挫敗?還想再故計重施?」

「三殿下畢竟不同於吳閻王。」李柏帛拱手道:「恕臣直言?殿下?臣覺得……你太傲了啊,自古驕兵必敗……」

「李柏帛,你怎麼就不明白?!你們這些狗屁文人不知兵事,就看了王笑的戰果,覺得他多能耐。殺了皇太極又怎樣?老子都查清楚了,皇太極根本就是被氣死的……要不是不想你覺得老子輕敵,老子早就跟你實話實說了,在老子眼裏,王笑打仗就他娘的是個二流。他離了秦山海,你看他造的營……」

唐節手一指遠處群山間的楚軍營寨,嫌棄道:「這造營的水平,簡單就是三流。他之所以只會用騎兵,就是因為他都是以詭計制勝。如果堂堂正正地打上一戰,他絕不是我的對手。但偏偏你被他唬住了,想要和他比謀略,要我說,你這才是揚短避長。現在好不容易能把他這隻孤軍逼到這個地形下,逼得他只能和我正面決戰,你卻還想用謀?」

李柏帛張了張嘴,竟是說不出話來。

雖說被唐節駁得啞口無言。但李柏帛更多的還是因為自己給吳閻王出的計謀失敗才使得楚軍從避雪店逃入德州,而不是因為認同唐節。

在他眼裏,始終還是覺得三殿下自大狂妄,從不收斂鋒芒。

但沒想到的是,接下來兩天的戰事裏,王笑數次試圖率軍突圍,都被唐節擋了回來,還折兵折將。

王笑擊殺奴酋的光芒在李柏帛眼裏便也漸漸黯淡下來。

~~

「該死。」秦玄策狠狠咒罵一聲,「這個唐節,他娘的。」

王笑望着遠處瑞軍的兵馬,也是深深嘆了口氣。

這次倉促之中折返過來救駕,事先毫無準備,確實也沒有估算好退路。如今被唐節堵在這個地方,任他再多計謀也施展不開。

王笑倒也考慮過,如唐節佯敗一場,騙自己入章丘城的話該如何應對。

但類似這樣的計謀對方也不用。自己這邊派人過去談話,沒開口就被唐節一箭射殺……

唐節就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

用秦玄策的話說就是——「這小子跟我一樣,一力降十會,他娘的。」

王笑也並不是沒有別的選擇,比如放棄八千餘匹戰馬,率兵循入山林……但,如果真要放棄這八千戰馬,還不如讓他放棄自己的命。

再比如,讓步卒護送延光帝先逃……但這樣的話與他沒來接應也沒有了區別。這八千騎兵陷入包圍,再丟了皇帝,士氣一落,只能被唐節吃掉。而步卒在山林間也逃不遠。

「父皇這個人吧,一看就是皇帝,那舉手投足的樣子、那看人的眼神……沒有士兵保護,跑到哪裏,我保證不出一個月就要被人捉到。」王笑對秦玄策如此說道。

各種方法要麼行不通,要麼損失難以承受。算來算去,也只有堂堂正正擊敗唐節才是正道。

偏偏又打不過唐節。

王笑確實是感到焦頭爛額……

拋開這些,他很早便聽說過吳培,如今卻是第一次見到。

同樣是『吃喝嫖賭』四公子,吳培這人顯然比王珍、賀琬要有生活意趣,王笑與他倒也算是投機。

遺憾的是這次王珍沒有跟隨王笑一同前來,從夏津縣出發時,王笑還是讓王珍先回德州……如今看來,這次能否破局,便看王珍能否及時帶兵趕來了。

這天又是戰到傍晚,王笑與秦玄策一路罵着唐節回到大營,便見吳培正招呼著人在延光帝的大帳外忙活。

秦玄策嘴裏還在罵着唐節,轉頭一看不由「咦」了一聲,道:「老吳你打了頭野豬?」

「不錯,陛下每天都只吃些乾糧,我等做臣子的看不下去,便特意去弄了只野豬,給陛下烤肉吃。」

秦玄策惱道:「我們在前方廝殺,你還在弄這些吃食!」

吳培笑道:「給陛下弄吃食,何過之有啊?」

王笑搖了搖頭,嘆道:「唐節派了好幾隊人上山,出營要小心些。」

「哈哈。」吳培撫掌大笑,接着低聲道:「侯爺可知這野豬哪裏來的?正是反賊在山間亂射,這蠢豬無處可逃,撞進我們營中,可是把將士們嚇了一跳……這豬送上門來,可謂是天與不取,反受其咎。」

「就你一通大道理。」

吳培不以為恥,撫須笑了笑,又道:「侯爺若是公務不忙,不如就在此一觀,點評下官廚藝,如何?」

王笑見他眼中似有深意,便點了點頭在篝火旁坐下來,看着吳培指使人弄那野豬烤,倒也覺得頗為有趣。

不多時,夜幕降下來,烤肉的香味回蕩開,一些臣子宮人也聞着香味過來看上兩眼。真敢在御帳前坐下來等著吃的卻也沒幾個,只有錢承遠這樣厚顏無恥的……

吳培不僅好吃,還頗為懂吃,忙活一通后便坐下來,接着侃侃而談道:「元代之時,章丘黃家灣有一黃姓武官,因打了敗仗被貶回原籍,其隨從中有一蒙古人常點燃樹枝烤羊肉吃,鮮香四溢。黃家因此常烤肉吃。因章丘羊少,他們便多烤豬肉。這手藝世代相傳,二十年前,這黃家人又出奇法,以爐子烤整豬,並以此謀生……這黃記烤肉在章丘也是頗為有名。」

他說到這裏,頗為得意地道:「我還未到萊州上任之時,也曾特意過來吃過。吃了三隻之後,便也將他家這秘法學來。哈哈,今日配料雖不足,卻也勉強能算上當地名吃了。」

錢承運聞名,撫須嘆道:「不錯不錯,御駕幸臨章丘,有野豬入帳,炙而與諸將分之,此為祥瑞之兆,必可逢凶化吉。」

秦玄策心中暗罵不已。

——老狐狸到現在還在耍心眼……本來在陛下帳前烤肉吃雖也沒什麼,但終歸不成體統,這一句話既把不成體統的事情說成祥瑞,又確保陛下能把肉分給大家吃。

當然,這對秦玄策自己也是好事,雖心裏暗罵,看着那烤得金黃的豬肉,心裏也越發期待起來。

王笑站起身,向御帳出去。

「父皇,吳大人烤了……」

才進帳,他目光看去,只見延光帝負手背對着自己,正在帳中走去。

——呃,看這樣子,父皇剛才是在帳門口偷看啊。

「吳大人烤了肉,父皇不如出去用吧?」王笑也不戳破,行禮道:「父皇肯出來的話,一定能振奮士氣。」

延光帝轉過頭看了王笑一眼,眼神淡淡的,帶着些威儀。

「是嗎?」

「回皇父,是的。」

王笑躬身行了一禮,再抬眼便分明看到延光帝喉頭動了一下,分明是咽了一口口水。

這麼多天嚼著乾糧,難得聞到肉香,縱使他心裏有千般悲痛,卻終究不能讓自己不感到饞……

「那……好吧。」老頭子淡淡應了一句,神情依然古井無波。

王笑也不得不佩服老丈人的定力。

他領着延光帝出了帳,卻沒注意延光帝臨走前傲然瞥了帳內的魯嬤嬤一眼。似乎用眼神在說:「你再看管朕啊?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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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痴愚實乃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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