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秦小竺

第44章 秦小竺

月光灑在庭院上,板車上一片杯盤狼藉。

青兒已沉沉睡去。

這孩子的睡容顯得有些安祥,她今天見到了小舅,還吃到了許多好吃的,睡着時臉上便帶着笑。

庄小運將她抱回屋裏,拿了被子給她蓋上。

再出來時,卻見秦小竺已站到板車上,單手提着一個比她頭還要大兩倍的酒罈。

「這酒樓里的竹葉青,也太他娘的綿柔了。」她說着,一腳將板車上的酒壺踢開,大喝道:「咱們喝這個!」

說着,她將手裏的酒罈封泥拍開,仰著頭就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

「哈哈,這個才夠味。」她大笑道。

庄小運與耿當對望一眼,面面相覷。

「你們倆接着。」卻見秦玄策忽然拋了兩個酒罈過來,嘴裏喊道:「這院子租得實在,竟還有送酒。」

庄小運與耿當也不慫,接過罈子就喝。

這酒劣質得很,兩人不免嗆了好幾口。

王笑見了這樣的場景,頗有些駭然。

下一刻,秦玄策提了兩罈子酒向王笑走了過來,「嘭」的一聲,在他桌前放了一壇。

「哈哈,相逢意氣為君飲,來,一人一壇,不醉不歸!」說着,秦玄策仰起頭咕嚕咕嚕灌了好幾口。

這姐弟倆也不知是什麼來路,居然能喝慣這樣的帶着米渣的劣酒,那邊庄小運與耿當還在咳嗽,姐弟倆已然將目光轉向王笑。

「老虎兄?」

「我還是喜歡喝這個。」王笑舉了舉手裏最後一杯竹葉青。

秦小竺站在板車上,直接居高臨下地將手裏的酒罈遞在他嘴邊。

「拿什麼杯子,來,大口喝。」她朗聲道。

王笑只好抿了一口。

口感差得另人髮指。

怪不得那掌柜搬家時都不帶這些酒。

秦小竺見他的樣子,便哈哈大笑起來:「關內的少年郎,酒量就這麼差嗎?」

王笑無語至極,暗道自己若是多和這姐弟倆玩幾次,怕是要一命嗚呼。

「來划拳啊……」秦小竺又高聲道,興緻頗高。

接着,院子裏吆喝聲就響起來。

「鈴鐺對錘吶,一根筋吶,哥倆好吶,三星高照吶,四季發財吶,五魁手吶……」

月移影動。

酒到酣時,庄小運突然衝到門外的溝邊嘔了起來。

秦小竺便放聲大笑:「哈哈哈哈。」

又過了一會之後,耿當摔坐在地上,擺手道:「不……行了。」

秦玄策也放聲大笑道:「哈,我也喝趴了一個。」

喝倒了兩人之後,姐弟倆便看向王笑。

王笑無奈,只好也灌了兩口。

終於,眾人都有些醉了,庄小運抱着個大石頭趴着,耿當倚著樹傻笑起來。

秦玄策忽然問道:「小運,你臉上的疤哪來的?」

「哈哈,巡捕營牢裏燙的,我殺了三個人,活該有這個疤。」

耿當大笑道:「哈哈,他是俺捉進牢裏的,又是王公子花銀子撈出來的。」

「是嗎?」秦玄策便分別指著三人,大笑道:「正是因為有你這樣殺人越貨的,有你這樣收錢放人的,又有你這樣出錢撈人的,世道才越來越壞的,哈哈哈哈。」

「就因為有你們仨,這樣的人……還有你,你這樣的濫賭鬼、酒鬼,不能鎮守邊關,只會賭錢……」他接着指著秦小竺,大笑道:「因為有你們四個,這楚朝的江山才風雨搖飄,天下才大壞了。」

秦小竺搖搖晃晃道:「哈哈哈哈,那又怎樣?你又喝不過我,有本事,你把我喝趴下,以後讓你當老大,我當老二。」

秦玄策連連擺手。

王笑以手撫額,頭痛不已。

卻聽秦小竺咯咯一笑,又道:「你看,王老虎兄,長得真好看……」

她說着,放下酒罈子,撿起一枝樹枝,道:「看我來舞劍。」

月光下,女子搖搖晃晃走在院中,捏了個劍決,起勢頗有些大家風範。

王笑微微眯着眼看去。

卻見她拿着樹枝挽了個劍花,便開始舞起來。

月影綽綽,有風吹過樹椏的聲音。

秦小竺衣袂飄飛,隱有出塵之意。

秦玄策便拍著酒罈大唱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突然,秦小竺手中的樹枝向秦玄策刺去。

「你唱得難聽死了!」她罵道。

秦玄策閃身躲過,道:「哪裏難聽了。」

「難聽!」秦小竺大笑道:「但我今天高興,看我來賦詩一首。」

她說着,又開始舞起劍來,一邊高聲吟道:「反賊軍中紅娘子,蜀錦征袍秦良玉……」

王笑眉頭一皺。

卻聽秦小竺接着吟道:「山海外關秦小竺……」

她手中樹枝再次刺向秦玄策。

嘴裏唱到最後一句

——「誓殺奴酋皇太極!」

樹枝刺在秦玄策手裏的酒罈上斷開來。

「鐺」的一聲。

王笑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

皇太極?!

……

「山海關外秦小竺,誓殺奴酋皇太極!」

耳邊是秦小竺又重複唱了一句。

秦玄策大笑道:「哈哈哈,你這也配叫詩,哈哈哈,不說平仄,你好歹押個韻……」

王笑卻是結結實實愣在那裏。

他手裏還保持着空握酒杯的姿勢,心中卻是一片驚駭!

居然到了這一刻,自己才知道現在是明末。

這大楚朝的京華煙雲里掩藏的,居然是個就要分崩離析的王朝末年。

完了!

千頭萬緒湧上來,他一時愣在當場……

那邊的四個傻子卻是一下子極有些高興。

耿當站起身,傻笑了兩聲,拍著大腿道:「好詩。山海關,秦小竺,殺了奴酋皇太極,哈哈哈哈。」

庄小運亦是道:「真是好詩,又好記,又……讓人高興。」

秦小竺頗為得意,湊在王笑眼前,笑道:「老虎,你覺得呢?」

我覺得呢?

「哈哈哈,好詩!」

王笑猛然抱起酒罈,大口喝了一口,心中苦笑不已。

秦玄策卻是頗有些執著,反駁道:「這根本不配叫詩……我昨日卻聽了一首好詞,真想送給祖父啊。」

接着,他搖搖晃晃走了兩步,唱道:「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耿當聽不懂這樣的詞,又重新摔坐在地上,低聲喃喃道:「這首詩不好。」

秦小竺一腳踩在板車上,仰頭又飲了兩口酒。

接着,她一抹嘴,大笑道:「酒酣胸膽尚開張!哈哈哈哈。」

她見王笑坐在那愣愣發獃,便在他頭上拍了一拍。

「老虎,你愣什麼愣呢?」

王笑抬頭看向秦小竺,心道:「唉,無知者無畏。」

秦小竺低頭看向王笑。

「親射虎,看孫郎。」她乍乍呼呼念了一遍,也不知在想什麼。

「親射虎。」

突然,她一手捉住王笑的髮髻,將他整個頭仰起來。然後俯下身就親了上去……

那邊秦玄策看了一會,打了個酒嗝,揉了揉眼,笑道:「嘿,我居然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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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痴愚實乃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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