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小倉鼠

第389章 小倉鼠

賀琬看着賀經曜屍體,說不出父親死在眼前是什麼感受。

下一刻,屋門被人踹開。

賀琬轉頭看去,只見院子裏以賀珧為首,密密麻麻站了許多人,賀家的兄弟子侄也有、掌柜們也在,還有不少平日有生意合作的京中勛貴。

這些勛貴長年靠賀家賺銀子,更信任的人還是賀經曜,以及管着海貿這樁大買賣的賀琬。現在要將家業運到南邊,若賀經曜與賀琬一直不出面,他們心中多少會有些顧慮,因此今天又上門來見。

賀琬這些年雖不在京城,但海運利益重大,他又倚著盧正初這棵大樹,在這個行當中其實很有些聲望和口碑。但隨着賀珧一句「孽畜,你安敢弒父?!」傾刻間,這口碑便化為了烏有。

此時眾目睽睽,所有人赫然見到這一幅親子弒父的場面,驚呆了一會之後,賀家人便嚎啕大哭起來。

「爹啊!」

「九弟,你怎麼敢做出這樣的事?!」

「老爺吶,九少爺你……」

十三年來在海上九生一生,賀琬一次次將滿船的貨物換成白花花的銀子帶回來,才以庶子的身份贏得這個行業中人的信任。如今他做出這樣天理不容之事,這份信任不在了,他便算是毀了。

賀珧指著賀琬又是恨恨罵了幾句,面露悲痛,心中卻隱隱有些得意起來。

這次這時間火候拿捏得剛剛好,賀家的家主之位到手了!

他並不怕有誰看出是自己在陷害賀琬——大家都是在名利場中混的,今日諸多王公貴胄哪怕看出來什麼,也只會信服自己的手段,然後更放心地將生意繼續交給賀家。

「拿下這個孽畜!」

話間未了,屋內的賀琬竟是一言不發地是掀開窗子就往外翻。

賀珧本以為他會解釋兩句,沒想到如此乾脆果斷,便大喝道:「捉住他!」

眾人繞過堂屋,卻見賀琬已穿過一道院門,從另一邊有幾個水手打扮的大漢衝出來接應他。

「這孽畜有準備,他是蓄意殺了爹的!」

賀珧反應極快,一見到賀琬有人接應便大喝起來。

「都上去,別讓他跑了!」

~~

薛伯駒正愣愣地看着這一幕……

嘉寧伯府與賀家有生意上的往來,因此薛伯駒與賀珧的第五子賀存濮有些交情。

對於這份交情,薛伯駒原本沒有太大的信心,所以他那天先去東平候府投靠周巍平,可惜沒在周巍平那裏借到銀子,他只好轉來投奔賀存濮。

賀家能與京城貴胄合作多年,其實是極講信用和人情的。賀存濮不僅借銀子給薛伯駒,還將他收留下來。

薛伯駒本來混在一邊聽大家討論南逃之事,發生了這事,他便跟過來看熱鬧。

看了一會之後,只見賀琬的幾個心腹居然武藝高強,硬是護著賀琬翻過牆逃了出去。

賀珧氣得跳腳,吩咐人去追。

月光下,院牆上有個漢子回過頭,往薛伯駒這邊看了一眼。雖隔得老遠,但兩撇賤賤的山羊鬍隱隱約約,連身影都顯得市儈精明。

薛伯駒登時面色一白,低呼了一聲。

賀存濮問道:「你怎麼了?」

「救走你九叔的人裏面,有個人我好面熟!」薛伯駒喃喃道:「他是王笑的人。」

一句話出口,周圍人面色一變。

「賀九郎和王賊有勾結?!」有人驚呼道。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賀珧連忙道:「諸公請不要慌。實不相瞞,那孽畜投靠了王賊、王賊要謀大家的家產,這些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加快我們轉移財產的進度。」

「但賀琬叛了,人又沒捉住。那些船還能能安全嗎?」

賀珧拱手道:「諸公勿慮,我們賀家的船員向來是只聽家主的,他們的身契、家眷皆在我賀家,絕不會被弒父的孽畜左右。我掌握得住,諸公大可放心。」

「不錯,賀琬今夜事敗,必會把這消息報給王笑。我們得儘快走,不然王賊殺個回馬槍,那可就完了。」

「正是如此。」賀珧拱手道:「齊王車駕我派人盯着,王笑、張永年等人現在還在保定,我們一定要儘快。」

「賀老闆,老夫決定了,不僅要運走家產,老夫也要去南京!還是鄭元化讓人信得過……」

「對,老夫也要走!」

賀珧這下就很為難了,只帶上這些貴胄倒是無妨,但他們的家眷可不是小數目。

他只好苦勸起來:「諸公請聽我說,把錢糧送走,王賊再對諸公下手就沒用了,沒人會做賠本的買賣,諸公在京城肯定就安全了。反之,現在走了,那置陛下於何地?以後京城若是太平,各位的爵位可就……」

……

薛伯駒聽着這七嘴八舌的議論,忽然感到這場面似曾相識。

他越想越不對勁,心中那股子恐懼又蔓延上來,忍不住問道:「但如果,王笑就是想把大家的錢糧聚集起來,一下全拿走,那怎麼辦?」

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鴉雀無聲。

過了好一會,有人怒道:「如今是這樣,大傢伙和他拼了!」

「對,大家把家丁們都召集起來,大不了魚死網破。」

「拼?這是京城,你有幾個家丁?錦衣衛、神樞營……聽說神機營和東廠也在那小子手上。」

「那你說怎麼辦?我們這麼多家業,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

說來說去一團亂,賀珧再次高聲道:「諸公請聽我一言。打,我們肯定是打不過那奸賊的。逃,至少還有一線生機。王笑不過是個小商賈家的稚兒,哪有那麼多算計?薛小伯爺過慮了,哈哈,過慮了。」

「薛家不過是個暴發戶,你小子現在屁都沒了,摻什麼話?」有人便訓了薛伯駒一句。

薛伯駒大惱,卻也不敢應話。

「一群膽小鬼,王笑還在保定,就把你們嚇成這樣?」

「就是,他都不在京城,怕什麼?」

又是一陣七嘴八舌。

困境之中,一群人互相安慰著,也自我安慰著。

想像著那些錢糧運到了江南,便覺得這些日子以來提心弔膽的心得到了平靜……

薛伯駒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

賀存濮卻將他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再說也沒用了,如今還有什麼別的辦法不成?就算王笑是那個打算,這也是陽謀。」

薛伯駒喃喃道:「他算定了這些有錢有勢的人不敢和他拚命。」

想了一會,他壓低聲音對賀存濮道:「我們別和你家的船一起走,我們自己去南京吧?」

賀存濮搖了搖頭,嘆道:「到南京那麼遠,走陸路又累又危險,我們怎麼去得了?還是坐船吧,萬一真被捉了,那也是命……」

~~

是夜,有兩個各自推著糞車的大漢在一條衚衕里相遇。

「怪不得駙馬不直接抄家,這些傢伙太他娘的能藏東西了。」

「就讓這些小倉鼠們慢慢把藏貨挖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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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痴愚實乃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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