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白記車馬行

番外篇·白記車馬行

楚,延光十七年,七月二十六。

文賢街,白記車馬行。

這裏義軍在京中的據點之一,負責人名叫白萬里,武藝不弱。

這天傍晚,一個穿着箭袖服的少女步進店中,大咧咧便道:「租輛車。」

「姑娘要租什麼車?」

「板車!」

白萬里一愣,目光在那少女身上轉了轉,不由心道:「這丫頭看起來就像我義軍中人。」

「租板車去哪裏?」他問道。

然而,並沒有聽到切口「天竺」二字。

那少女竟是應了一句:「你管老子去哪!」

白萬里一時頗有些尷尬。

「老虎,我們先去訂菜。小運,你一會將板車拉來啊。」那少女嘴裏嚷着,出了門拉着一個小女孩便走……

這一單生意做完,白萬里看看天色,正打算去用飯,店內卻又走進一人,卻是個鬍子花白的老武夫。

「客官要租什麼車?」

「小老是六扇門荀毅,要見你們主事的。」

白萬里眼皮一跳,連忙將荀毅請到後面僻靜的屋裏坐了,吩咐人守好四周,又去請唐芊芊。

過了許久,唐芊芊才領着花枝過來。

「大理寺溫大人派小老來的。」荀毅開門見山道:「你們讓人冒充新科進士,死了還敢報案,怎麼想的?」

唐芊芊看了花枝一眼,淡淡笑道:「我這邊手下人在學着辦事,出了點紕漏。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是故意的,想試探我們能替你們遮掩多大的事、看我們能控制多少衙門。」荀毅道:「溫大人讓我警告你,再敢這樣,就端掉你們一個據點。」

「小人之心。」唐芊芊輕笑道:「你今日來,應該不只是為了警告我。」

荀毅道:「刑部調走了假羅德元一案的卷宗,還查到你和准附馬王笑過往甚密,你也太不小心了。」

「所以呢?」

「所以?我們只好想辦法替你將這事兜下來。這樣吧,你出面誣告王笑……」

「誣告?」唐芊芊敏銳捕捉到這個詞。

「想必明日刑部就會有官員來找你,你就依他們說的,指證那個假羅德元是王笑殺的、指證王笑與你有染……但找機會翻供,讓案子看起來不明不白即可。剩下的,我們來處理。」

唐芊芊諷道:「替我將這事兜下來?怕是你們想陷害政敵吧。」

她想了想,又沉吟道:「不僅是陷害政敵……你們想借這個案子,掌握些什麼?」

「小老只是個捕頭,不懂這些。」荀毅道:「話已經帶到了,你如何回復?」

唐芊芊道:「我不方便出面,但會安排別人做這件事。」

「不能有紕漏。」

「不會有紕漏。」唐芊芊道。

荀毅又問道:「若是大人問你為何不方便出面?」

唐芊芊捋了捋頭髮,道:「便當作是……我真的與王笑有染,翻不了供。」

~~

是夜。

陳圓圓穿過衣櫃中的暗道,走進唐芊芊的屋裏。

「看你這屋子,凈是紙稿,哪有女子的樣子?」

唐芊芊道:「你厲害行了吧,歌舞彈唱樣樣精通。」

「聽花枝說,你騙來了兩萬兩。」陳圓圓道:「你便是如此對待朋友的?」

唐芊芊道:「陶文君性格強勢,愛面子、好爭強,她心中分明極在意她丈夫,這些年卻是漸行漸遠。我讓她吃一個大虧,對她而言未必是壞事。」

陳圓圓笑道:「騙錢就是騙錢,哪有這許多說辭。」

「你我在京中為細作,辯才總是要學的。」唐芊芊道。

說話間陳圓圓便在她身旁坐下來,替她理了理肩上的頭髮。

兩個女子都是傾城絕色,並坐一處,彷彿雙月爭輝。

唐芊芊又將今日與荀毅相談的事說了,沉吟道:「此事由溫容信親自佈局,事涉附馬遴選,王家與白義章又有關。他極可能是把昆黨拿出來作餌,引誘浙黨攻訐,接着反手一擊……」

陳圓圓都這些權謀事不感興趣,只是支著頭聽。

「溫容信得鄭元化教導多年,佈局向來是順水推舟,讓別人在前面斗得你死我活,鄭黨卻躲在背後撿好處……但我們卻也可以實現自己的目的。」唐芊芊道。

陳圓圓美目慵懶,道:「什麼目的?」

「此案,極可能是御前親審。」

「你想讓我入宮?」陳圓圓方才提起點精神,道:「你向來最愛爭勝,這次怎麼肯將這大功勞讓給我?」

「我不如你美。」

陳圓圓笑道:「我雖是如此認為,你卻不是真心話。」

唐芊芊沉吟道:「論謀定而後動,你不如我;但論解語轉圜,我不如你。這件事你比我合適。」

「是真心話,卻不是全部理由。」

「我上次與你說過,我覺得那人心中有寶藏,我想挖這個寶藏。」唐芊芊坦誠道。

陳圓圓果然捂著嘴笑了笑,很有些笑話她的意思,奚落道:「不過是個少年郎,你真信他突然開竅,腦中有萬千世界?」

「你非要我說,結果你又不以為然。」唐芊芊鼓了鼓腮幫子,難得有些孩子氣般的不悅。

似要向陳圓圓證明什麼,她抽了一本冊子出來,道:「知道嗎?他不過隨口說幾個辭彙,我思來想去,便錄下這許多感悟……你且看着,明日我便能拿下京城煤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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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七。

「如何?我說了,會拿下京城煤業。」唐芊芊道:「世人皆瞧不起商賈,我如今卻覺得,經營之間,其實蘊藏治世之道……」

「是么。」陳圓圓隨口應了一句,依舊是對這些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她在唐芊芊的榻上半倚下來,道:「來吧,與我說說你與你那小情人是如何親熱的。我也好在御前告他黑狀。」

唐芊芊便輕輕打了她一下。接着從枕下摸了一塊玉佩出來,丟給花枝,道:「去把張恆殺了,把玉佩落在現場,偽裝成王笑……不對,偽裝成王珍殺的。」

「好啊。」

難得遇到一個不用動腦的差使,花枝頗有些高興,轉過身便走。

陳圓圓見唐芊芊將那玉佩收在枕下,搖了搖頭,心中嘆息一聲。

「你這般陷害他,不怕他與你鬧翻么?」

「不怕。」唐芊芊道。

陳圓圓偏了偏頭,有些不解。

「他很奇怪。」唐芊芊道:「看起來愣愣的,但其實,有極強大的自信……」

「自信?」

「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一開始就知道。」唐芊芊道:「但他有自信能壓服我……他從來不怨人、不怪人。他敢示弱,也敢包容,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非常厲害……」

唐芊芊並沒有發現陳圓圓無語地鄙視了自己一眼。

她笑了笑,又道:「他既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還敢與我一邊提防一邊合作……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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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痴愚實乃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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