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議閣臣

第228章 議閣臣

左經綸真的能幫我們?」王笑問道。

錢承運捻著長須,緩緩吐出三個字:

「不一定。」

王笑:「……」

錢承運這才想起來,自己如今投靠了這個附馬,還是不宜太過拿捏。

「左經綸未必肯票擬,但附馬你一定要說服他!」

王笑擔心他在耍自己,道:「陛下發了中旨不是一樣的嗎?誰敢不聽陛下的?」

「誰敢?」錢承運哂笑一聲,理所當然道:「我們全都不聽陛下的!我們是治國的文官,又不是陛下的閹人奴才。」

王笑竟然無言以對。

「你對朝堂之事還是不了解……」

錢承運臉上的表情頗有些複雜,是一種既『痛心疾首』又『阿諛奉承』的表情。

「咳,當然,附馬年紀輕輕便如此才能卓絕,實在難得。但難免還有這麼一點點不熟悉……若非今日來見下官,只怕就要被文博簡那個奸賊害了,可嘆,可惜!」

王笑道:「你少拍馬屁,快說!」

錢承運道:「陛下自己發的旨意只能叫中旨;而由內閣擬旨、由司禮監蓋章的才叫聖旨。唯有聖旨,才是朝庭認可的。當年先帝想要修宮殿,內閣不肯擬票,先帝一意孤行發了中旨,當時的戶部尚書蔡英領旨撥銀購置材料,你知道蔡英什麼下場?」

王笑問道:「什麼下場?」

錢承運道:「被百官活活打死了!兩百年來的風氣就是如此,百官以奉領中旨為恥、以反對中旨為榮。明白嗎?很簡單一個道理,士大夫者,是與天子共治天下,對萬民富有責任,豈能由著天子胡來?!」

王笑道:「呸,你們現在說對萬民有責任。萬一亡了國,責任全是陛下一個人背。」

錢承運訕訕一笑,又不好與王笑爭辯。

王笑想了想,皺眉道:「你們這個章程顯然是有問題的,太沒效率了……」

錢承運道:「總而言之,我們一定要說服左經綸。」

「為何是左經綸?怎麼說服?」

錢承運從容不迫地踱了兩步,道:「附馬可知道,內閣三人對陛下分別意味着什麼?為何陛下能如此重用他們?」

王笑不耐煩道:「你好好說,不要一直反問我!」

錢承運只好道:「鄭元化勤於任事,陛下離不了他,這代表着現狀;盧正初體察聖心,危難時能奉天子南巡,這代表着退路;而左經綸……」

「左經綸才能平平,卻有興邦之志,想要削宗藩,改法度。他代表着陛下的……理想。」

王笑道:「可是陛下也沒有重用左經綸的意思啊。」

錢承運道:「陛下不敢。陛下不敢動宗藩,因此不敢用左經綸。但陛下要把他擺在那裏,每次看到他,陛下就會想:若是萬不得已,大不了就用左經綸,大不了就與那些皇族權貴一拍兩散。明白……」

他不敢再問王笑『明白嗎?』只好咳了咳,又道:「附馬一定以為左經綸與秦成業不對付吧?」

王笑奇道:「不是嗎?」

錢承運淡淡一笑:「若不用秦成業守遼東,誰能守?左經綸不是與秦成業不對付,他想要的是將秦成業從盧正初那邊搶過來。比如遼餉一事,盧正初籌集遼餉,左經綸便要反對,但若是由左經綸來主遼東之事,他也只能為秦成業籌餉,明白……咳。」

「再比如,秦成業之孫,秦玄策。他一進京,左經綸便派人去打探了。那時候我與他還是同盟,正是我安排人去興旺賭坊摸秦玄策的底。呵,沒想到後來陰差陽錯,這小子看上了左經綸的孫女。兩個孩子自以為瞞着左經綸私下來往,卻不知左經綸將這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就是在吊著秦玄策……」

「左經綸只有取得秦成業的支持,才可能勸服陛下讓他削宗藩……因此,左經綸看不上盧正初。我之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左經綸總是扳不倒盧正初?這幾天在牢裏,卻反而想明白了。」

王笑只好又問道:「為什麼?」

錢承運神秘一笑,緩緩開口道:「因為,鄭元化與盧正初,其實是一夥的。」

「怎麼可能?!」王笑驚道:「陛下一直在用盧正初對付鄭元化啊,而且上次殿審,鄭元化也在踩盧正初……」

錢承運冷笑一聲,道:「表面不和而已,做給陛下看的,也是做給所有人看的。只此一點,便看出來鄭元化心懷不軌!」

「鄭元化權柄之大,早已引起陛下忌憚,陛下便引盧正初入閣牽制他。卻沒想到,這兩人早已結成了一個牢固的政治同盟。」

王笑驚道:「同盟?他們要幹嘛?」

「比如……南巡之事。」錢承運道:「我一直很奇怪,連我這樣厚顏無恥的都還沒讓陛下南巡,盧正初怎麼就開始做了呢?家國尚在,百官怎麼可能同意陛下南巡?沒有鄭元化的同意,盧正初如何能整頓京營?」

「但想通了兩人是一黨這一點,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錢承運激動起來,道:「他們……他們不是要奉天子南巡啊,他們是想奉太子南巡!鄭元化有攝政之心!當此局勢,若議南巡之事,百官必定群情反對,陛下必定不能南巡。」

「君王不可輕動,但,儲君卻可以!讓太子南巡,沒有人會反對。而到了南邊,他們京營在握,這個沒用的太子便會被他們把持起來!他們早早就在佈局了,只等著到時執掌朝綱,吞下半壁江山。」

王笑悚然而驚。

至此,他才明白為何左經綸評價鄭元化像賈詡,扶曹丕登位呵。

但觀其心,只怕更像是司馬懿吧……

可接着,王笑微微皺眉,沉吟道:「但盧次輔未必是這個心思,不然他為何籌措遼餉?」

「這不重要。」錢承運斷然道:「附馬爺,這是我們的機會,我們才是最忠於陛下的!只要這次打敗了文家,我們便站穩了腳根,再找機會將鄭、盧一黨狠狠地踩下去!」

錢承運說着,連身子都在輕輕地顫抖著。

進了大牢之後,當他想通了這些,興奮了幾個晚上都睡不着。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他已經輸了。本以為自己再也回不到那個朝堂,只能懷揣著這個大陰謀寂寞地死去。

但今天,當王笑步入這個牢間前,一切都將要不同!

哈哈哈哈,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附馬爺,你信我,我們將要位極人臣。你會成為陛下的心腹砥柱,從此扶搖直上,以後封候、封公,一世榮華,滿門皆耀……」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咳,但是你得先說服了左經綸……」

~~

錢朵朵心裏挺開心的。

自己的心上人和自己的父親和好了。

兩個人還很親密的樣子,隔着木柵欄,交頭結耳聊了半個時辰又半個時辰。

他們還說要做什麼『暗中翁婿』,實在是讓人又羞又愧……

此時她正並着腳坐在小馬紮上,裙角折在膝上,極是淑女的樣子。她手裏捧著桂花糕,眼睛盯着王笑,只覺得心裏比桂花糕還要甜。

下一刻,王笑咳了兩句,極是鄭重其事地道:「老錢啊,來。」

說着,王笑扶起了錢朵朵。

「來,給我的小花朵好好道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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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痴愚實乃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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