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柴禾

第20章 小柴禾

小柴禾之所以名叫『小柴禾』,還得從三十多年前說起。

他是順天府宛平縣人,那年冬天很冷,他偷了一捆柴禾,被人捉到了衙門。這種小案子本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但不知為何,那縣令判了他三個月的刑。

於是年紀很小的他就蹲了大牢,在牢裏大家就開始叫他小柴禾了。

事實上,如果沒有蹲這個大牢,他極可能熬不過那個又冷又餓的冬天。

也正是因為大牢裏建立的人脈,他才入了行。在三十多年後,小柴禾便成了如今在京城黑白兩道混得很開的柴爺。

此時櫃頭押著三個小傢伙找到小柴禾時,他正在斗蛐蛐。

櫃頭便擠過去,俯在他耳邊道:「柴爺,逮到三個小傢伙,賣相都是最上等的,能換不少銀子。但其中有一個說要找您的,要不,看一眼?」

櫃頭打算好了,只要柴爺點點頭,便將三人賣了,這三人都是長得好看又白白嫩嫩,又正值好年歲,打包在一塊賣就是一筆不菲的大收入。

小柴禾轉頭看去,目光在三人身梭巡了一下。

櫃頭連忙低聲道:「小的將人賣到南方去,不管他們什麼背景,保證讓人查不到咱們頭上。」

場上兩隻兇猛的蛐蛐斗得正凶,周圍吆喝聲震天,小柴禾卻是看也不再看了,從蛐蛐場退了出來,不動聲色地櫃頭吩附道:「帶到後堂來。」

櫃頭一愣,知道這單販人的生意黃了。

「那小子愣頭愣腦,居然還真是來找柴爺的?」

後堂上,王笑三人被綁得扎紮實實地站着。

小柴禾在上首大馬金刀地坐定,才開口道:「你們是來找我的?」

王笑道:「我是來找你的。」

小柴禾道:「誰讓你來的?」

王笑道:「我自己要來的,我有單生意要與你談。」

小柴禾笑了笑:「不是誰都能跟我做生意的,哪個介紹你來的?」

王笑愣了愣,輕聲試探道:「唐芊……」

話還未說完,小柴禾便打斷道:「你是唐爺的人?」

唐爺?

王笑腦中便想到唐芊芊將自己按在那裏,柔聲說着「只要公子成了奴家的人」時候的場景。

「咳,我……也算是她的人吧。」王笑道。

小柴禾便揮了揮手,吩附道:「給這小子鬆開。」

那邊秦小竺連忙喊道:「我們跟他也是一夥的。」

王笑翻了個白眼——哈,一夥你個頭,要不是因為你們這兩人咋咋呼呼,自己也不至於被捆起來。

「你們的事一會再說。」小柴禾道,他輕笑了一下,不再理秦小竺,向王笑道:「說吧,唐爺什麼事?」

「唐爺沒什麼事,是我有事找你。」王笑道。

小柴禾又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嘲笑他,一個細皮嫩肉的公子哥,能有什麼事。

「說。」

王笑轉頭四下一看,見那櫃頭還領着人押著秦小竺二人,便輕聲道:「這樣方便嗎?」

這麼多人看着呢,接下來自己要說的可是犯法的大事。

小柴禾又道:「說。」

王笑道:「我想在巡捕營牢房裏撈人。」

「犯了什麼事?怎麼判的?」

「殺了三個人,秋後問斬。」

王笑本有些猶豫,覺得那青年畢竟是犯了法,不好撈出來。可他再一想,問斬還是太過了,畢竟是一條人命。

小柴禾卻只是淡淡地點點頭,道:「可以,四十兩銀子。」

「四十兩?」王笑嚇了一跳,驚呼道:「這麼貴?」

他對這個時代的銀子還沒概念,只聽說老高頭賣了一雙兒女才賣了三兩多。

至於大哥王珍花的一百兩,那是把一個什麼樓給包場下來了,有錢人花錢自己也沒得比。

「貴?」小柴禾皺了皺眉,站起身,說道:「爺剛才在斗蛐蛐,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王笑頗為老實。

「知道那是多少錢的賭注嗎?」

王笑一聽這種話就心中鬱悶——談生意就談生意,你跟我裝什麼裝,我讓你別斗蛐蛐了嗎?

只聽旁邊的櫃頭向前走了兩步,如一個捧哏似得說道:「柴爺放着上千兩的局都沒看,來跟你談,那是看唐爺的面子,你還嫌貴。」

王笑卻不吃這套,他以前做網店,進貨時和廠家砍價,這種套路見得太多了。

於是他斟酌著問道:「請問一下,我如果請一個護衛,要多少銀子?」

那櫃頭一聽就樂了。

嘿,哪來的嫩鳥,竟也敢找柴爺做生意。

小柴禾懶著理他,向櫃頭點了點頭,背着手轉過身去,意思是:你跟這小子說。

櫃頭便道:「那要看你怎麼請了。剛才我們賭坊里那幾個打手,你看到了吧?拳頭可硬?這樣的,一個月三兩銀子。」

王笑便在心中默算起來。

按這個賭坊保鏢的工資算起來,這裏的一兩銀子大概相當於……將近兩千塊錢。

那大哥這個敗家子為了一個聚會,包了一個大酒店,花了二十萬?!哪是什麼詩會,分明是海天什麼宴啊。

死敗家!

想到自己借出去二十萬,王笑頗為鬱悶。

「要不要撈那高個青年呢?」

人家賭場的保安看起來又壯又能打,還那麼便宜。自己卻費勁巴拉地去撈那個高瘦青年,似乎很傻冒的樣子。

「你們知道杜良駿嗎?他好像是個什麼掌柜。」王笑又問道。

那櫃頭頗有些不耐煩,哼道:「什麼小魚小蝦,我們如何認得?」

卻有一個正押著秦玄策的打手聽了,應道:「俺知道,是東垛橋如意醋坊的掌柜,有兄弟三人。」

王笑道:「對,他為人如何?」

「嘿,姓杜的鳥廝會些拳腳,因而囂張的很,禍害了不少人,但前日果然讓人給剁了……」

王笑問道:「大快人心?」

「大快人心!」

「好吧。」王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高瘦青年撈出來,便咬咬牙道:「四十兩就四十兩。」

小柴禾這才轉過頭,問道:「你要撈誰?」

王笑一愣。

他發現,自己甚至沒有都問那個高瘦青年名叫什麼。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小柴禾撇了撇嘴,很是有些無語。

王笑又道:「但我知道他是前天入的獄,是因為殺了杜良駿兄弟。」

小柴禾點點頭,淡淡道:「知道了,先交錢,三日後來提人。」

王笑道:「好,先付多少定金?」

「嘿,聽不懂嗎?先交銀子。」

「哦。」王笑頗有些不情不願,老老實實掏出懷裏的一百兩銀票遞過去。

「對了,還要再向你們打聽一件事。有個人叫白老虎,脖子上紋了一隻老虎,看起來很能打。認識嗎?」

「白老虎?」小柴禾隨口道:「他原是李督師的親兵,李督師被問斬后,他便成了亡命徒,犯過幾樁命案,算是在京畿的悍匪中排得上號,此人身手過得去,腦子差了些。」

「犯過幾樁命案?」王笑奇道:「那捉起來不得問斬?」

「呵,誰吃飽沒事幹會去捉他?」小柴禾冷笑道。

王笑道:「但我在巡捕營里見過他啊。」

「那便是他自己去的。」小柴禾道:「他幾日前綁了恭庄伯府的兒子想勒索點錢花。誰知道那小子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被白老虎嚇到了。哈哈,贖金還沒到,人直接嚇死了。白老虎估計是到巡捕營牢裏避避風頭吧。」

王笑驚奇道:「為什麼到巡捕營避風頭?出京不好嗎?」

小柴禾翻了個白眼:「出京?到處兵荒馬亂的,哪兒有京城好?」

「那伯府就這麼算了?」

「恭庄伯二十幾個兒子,死一個算啥。」小柴禾不耐煩道。

「哦。」王笑又問道:「那天字四號房又是什麼?」

「那是巡捕營條件好的牢房,有床有棉被,每天能出來曬太陽,頓頓有菜有肉,還能從外面酒樓訂宴席。不過女人就別想了,好在相貌好的兔相公帶在裏面也一樣的……」

王笑問道:「免費的?」

「呵,你當巡捕營是什麼?那麼大的衙門開着,哪樣不要錢?」小柴禾冷笑道:「白老虎在外面弄了錢,到巡捕營里花,兩方都快活。要你管這許多!」

他說着,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嘿嘿,這年頭,悍匪能搶到錢,便是官兵的座上賓。你若想去天字房歇兩天,爺也可以安排。」

王笑道:「那沒錢的人怎麼辦?」

「怎麼辦?等死唄。」小紫禾隨口道,「沒錢的、老實巴交的,便等著死就是了。這世道人命如草,正是爺這樣的人撈快活的好時候。」

王笑愣了一愣。

小柴禾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低聲罵了一句:「哪來的嫩貨……」

接着,他轉向秦玄策、秦小竺二人,臉上露出認真對待的神色。

「兩位,莫不是從錦州來的?」

秦小竺冷哼道:「你怎麼知道?」

小柴禾笑了笑,道:「這幾天,京中有少人讓小的打探兩位的情況。」

他臉上的笑容其實是帶着些討好的意味的。

秦小竺道:「那你還不快把爺爺們放了!也不怕關寧鐵騎把你踩成爛泥。」

「這裏是京城。」小柴禾笑道:「京城有京城的規據。」

「賊殺才,有屁快放。」

小柴禾道:「剛才小的與那位公子的談話,兩位也聽到了,小的做些牽頭拉線的生意,在京中還算有些臉面。這麼說吧,有人想與兩位……」

他正說着,忽然余光中瞥到王笑,不由皺了皺眉,叱道:「你怎麼還不走?!」

王笑道:「你們還沒找我錢呢。」

小柴禾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那櫃頭便扯著王笑出了後堂,到前面拿了包碎銀子給他。

王笑揣了銀子進懷裏,上下打量了那些肌肉碩大的打手幾眼。

「你一個月三兩銀子?」他向剛才要打自己那個大漢問道。

那大漢一愣。

「哎喲,我的爺,您別挖我的人呀。」櫃頭無奈,推著王笑的背,好聲好氣地將他請出賭坊。

王笑也不在意,搖了搖頭,往那家草木軒茶館走去……

米曲正站在茶館門口跺腳,猶豫着是不是回王家讓人一起找三少爺,又或許自己去找?但他又怕萬一三少爺回來了看不到自己。

直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正焦急着,一抬頭,卻見王笑正笑吟吟地走來,兩隻手裏還各拿着一串冰糖胡蘆。

「三少爺!」

米曲如劫后逢生,衝上去就是拉着王笑不鬆手。

「我的三少爺啊,你可嚇死小的了。你到底去哪了?」

王笑輕輕笑了笑,遞了一串糖胡蘆到米曲手裏,笑道:「給你吃。」

「三少爺,我們回去吧。」米曲心肝還在亂顫,拉着王笑便往回去。

王笑卻是搖了搖頭,指著熱鬧非凡的長街道:「不着急,我們買東西去,我有銀子。」

「買東西?」米曲愣了愣……

這天傍晚,王家的兩個門房麻子臉與酒糟鼻驚訝的發現,三少爺帶了一車的禮物回來,其中居然還有分給自己的。

「天氣冷了,你們看門,要戴帽子。」

兩個門房登時感動不已,撫著那帽子長嘆道:「三少爺雖然有些那個,但心眼可真好啊。」

「就是啊,你看這帽子,這做工這料子!一看就暖和,還有這顏色,翠得晃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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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痴愚實乃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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