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好孩子
那老頭忽然道:「你們的可是李建如?」
「你他娘的也直呼督師名號?」
「呸。老朽竟與那禍國殃民之賊坐同一間牢。」那老頭著站起身來,罵咧咧道:「督薊遼而使虜直犯京城,李建如之禍,實自取耳!」
豬八戒氣極,罵道:「老子打死你!」
孫悟空便上去攔住他道:「這老頭還能活幾?你打他做甚?」
那老頭卻還在喋喋不休道:「秦檜力主和議,緩宋亡且二百餘載。李建如齷齪庸才,尚不能比秦檜……」
「老子去你娘的……」豬八戒重重一拳擊出。
孫悟空忙將那老頭一拉,豬八戒一拳擊在柵欄木上,震得好幾間牢房的灰塵全抖落下來。
卻聽那孫悟空道:「你罵不過這老頭,我替你與他。」
豬八戒道:「誰要你與他什麼鳥話?老子打死他了事。」
「你要在李督師的牢裏打死他嗎?」孫悟空着,又指著那老頭罵道:「難怪你這酸儒要坐牢!李帥力扞危疆,而身死門滅,其得罪卻與岳武穆大略相似,其中是非曲直又豈是你一個沒上過戰場的豎儒可堪道的……」
那老頭正要話,卻見一個戴着唐三藏面具的人探頭過來看了看,有些不惱煩的罵了一句:
「都閉嘴吧!」
孫悟空道:「嘿,你殺了人後果然兇悍不少……」
那邊傅青主聽着這爭吵頗覺有趣,倚著柵欄看去,卻見那唐三藏搶了豬八戒手裏的鑰匙沖自己這間牢裏走了過來。
傅青主便打趣道:「我這間牢又是誰坐過啊?」
卻聽那唐三藏道:「傅先生?」
傅青主一愣。
那唐三藏便找鑰匙開了門,道:「走吧。」
「是你?」傅青主驚道:「你是來救我的?」
「是。快走吧。」
傅青主愣了愣,一時極有些無法名狀的感觸襲上心頭。
「你我不過相談一場,連面容都未看清楚,你竟冒下之大不違來救我?」
王笑心裏翻了個白眼。
哎喲,快走吧。
這一個一個的,為何都這樣慢條斯理?!
那邊豬八戒與孫悟空還在與那老頭爭吵。
沙和尚也不把風,竟是伸頭腦袋聽他們吵。
戴着惡鬼面具的秦竺一間牢房一間牢房的問「你又是犯了什麼事啊?」
引得各個牢裏的犯人都跑到門前嚷着「放我!」
「我是冤枉的……」
一片混亂中,王笑嘆了口氣。
他看向傅青主,鄭重其實地了一句。
「我來,並非只為救先生一人,而是想請先生救下人。」
這句話王笑從昨便開始斟酌措詞,他好不容易才想出這樣忠肝義膽的一句話。
結果情境卻與想像中完全不同。
周圍亂糟糟的,同夥們沒一個人在聽。
這也就算了,傅青主居然也沒有因此折服,只是在他肩頭拍了拍,道:「好孩子。」
好孩子?
王笑恨不能再把他鎖回牢裏去。
辛辛苦苦來救你,你就誇我一句好孩子?
起碼要叫一聲恩公啊……
牢裏的混亂還在繼續。
那邊孫悟空與那老頭打着嘴仗,卻是誰也服不了誰。
只見那老頭冷哼一聲,道:「老夫絕不與李賊同坐一間牢!」
著,徑直往牢外走去。
豬八戒道:「你別攔我,老子一拳就打死他。」
孫悟空抱着豬八戒道:「留他一命先……老頭,我告訴你,你不配坐李帥的牢房!你出去啊,你走出去就是越獄,就是受了我們恩。」
「呸……」
王笑撫額嘆息。
接着惡鬼跑到他面前,道:「我要將這牢裏的人全放了!」
「為什麼?」
「他們都是冤枉的。」
王笑道:「他們騙你的。」
「我沒有騙她,我是延光八年入獄,因得罪了錢承運……」
「吾是延光十五年因黨爭入獄……」
「我是因京察入獄,其實是被齊黨當做替罪羊……」
「我是得罪了楚黨……」
王笑只覺得耳朵都要炸了。
卻聽傅青主道:「刑部大牢裏關的大多都是官犯,大多是因黨爭入獄。你若想今日之事不被人查到,可將他們都放了……」
「都閉嘴!」
一聲大喝,眾牢犯轉頭看去,卻見那惡鬼一把搶過唐僧手裏的鑰匙,隨意丟進一間牢裏。
「自己開吧。今夜老子放空了刑部大牢,哈哈哈哈……」
「喔喔喔」雞鳴聲如約而至。
積雪巷西三十六號。
五個面具放在地上。
白老虎已經拿到了剩下的一千兩銀子,他人卻還未走。
因這群崽子們的早餐不錯,他便留下來吃早餐。
籠湯包、粉絲湯、豆腐腦、油炸端子……全都還冒着熱氣。
忙活了一晚上,六個人吃得狼吞虎咽。
過了好一會,傅青主從碗裏抬起頭道:「我被關了整整兩百三十一,想必鼠疫已進入河南、山東、京畿諸地。」
他著,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碗,又道:「我能再吃上這樣一頓熱乎飯,足慰平生矣。我今日便共聚京中有識之士,振臂高呼,直斥滿朝高官,為下生民請……」
王笑嚇了一跳,手一抖,豆腐腦灑了一手,連忙打斷道:「傅先生千萬不要這樣。」
「嗯?」
「直斥高官又有何用?」
傅青主微微一嘆,道:「傅某並非迂腐衝動之人,為此鼠疫,我奔走兩年有餘,醫書讀罷幾十冊,然個人之力豈可與相爭……」
兩個的對話聽得周圍人一愣一愣的。
秦玄策專註地吸溜著豆腐腦,耳里便聽到傅青主在侃侃而談。
「你可知這次的鼠疫烈到何種地步?醫者不可醫啊。民間開始時稱其為疙瘩瘟,便是這裏長了個疙瘩,這疙瘩只要長出來,數刻功夫,人便開始嘔吐,嘔物如腐爛之西瓜,還帶着腹中腐肉……」
秦玄策一皺眉,一股不適感從喉間湧起。
「數息便死吶。」傅青主嘆道:「潞安府一戶人家,五十餘口人一夜之夜死絕,三日後有人推開門看去,你可知是何等的景像?滿院子的腐屍上面還爬滿了老鼠在啃食……」
「嘔……」
秦玄策胃裏的豆腐腦全吐了出來。
「此事僅僅一月之後,潞安府人口十不存一……」
「真正的十不存一。」傅青主又強調了一遍。
秦玄策看着面前的豆腐腦,已食慾全無。
傅青主卻還在:「我有個同窗好友名叫彥升,他本已準備到溫州府赴任,恰好家中有個僕人死了,他便吩附另一個僕人去買棺材。你可知發什麼了什麼?」
「什麼?」
「他那僕人久久沒有回來,他便親往棺材店去尋,卻見那僕人已死在棺材店鄭僅僅數刻之後,我這同窗好友亦死在那棺材店鄭」
秦玄策驚駭莫名,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卻聽王笑道:「因為棺材店裏有傳染源啊。只要有人死了,死者的親人染上病菌卻還去買棺材,便將病菌帶到了棺材店……」
傅青主看了王笑一眼,目露思索。
一般人都瘟疫,這少年卻病菌。
「何謂菌?」傅青主問道。
王笑便解釋道:「微生物,肉眼看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