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2.誦讀龍名

奧爾斯一陣踉蹌，抖動的手也因此碰著桌邊的陶瓷茶杯。

掉落在地的茶杯，發出了碎裂的聲響。

「壞消息嘛..」他沉吟著，「應該是指有人逃脫的消息吧。」

說完，奧爾斯仰了仰脖子，又長呼吸舒緩了下忐忑的情緒，冷靜下來的他面容恢復了正常，只是抖動的手還有些許的不自然，可從他的表情里卻可以看出，對於他口中的壞消息，他早已有所準備。

「說吧，逃走了幾個？情況又到了何種程度？逃走的人是否知道..我們的事情？」

奧爾斯一連問了幾個問題。

阿拉里也準備好了答案。

「逃走了三個，情況應該是最糟糕的程度，對方在已經進入實驗室的情況之下逃脫了。」

他的回答，讓奧爾斯穩定下來的情緒有了爆發的衝動。

虯張的青筋，無疑表露出奧爾斯的憤怒。

「為什麼會發生如此重大的缺漏！」

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良好的貴族素養，讓他保持着最後的禮儀。

「在三人裏邊，有一個法師。」阿拉里表示，「你知道的..押送的人，都被他的魔法嚇到了。」

魔法是貴族的象徵，是天選和智慧的標誌。

對於普通人而言，魔法便是他們順從的代言詞。

有這個意外，似乎變得合理。

「八目把鬼蛛吞併了，我本以為你們那邊的勢力會因此膨脹，對於我們之間的交易是有利的，卻沒想竟然發生了這等缺漏。現在說這些也沒有什麼作用，他們逃往哪裏了？」

「..城鎮中心。」

「嘶..!」

奧爾斯倒吸了口氣，臉上已經沒有半分貴族的素養了。

他恨不得使用魔法，將阿拉里的頭顱給爆開，以宣洩他的怒火，但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也就是說，科倫城鎮的人，有可能已經知道我做的事情了？」

「我想..應該沒那麼快，畢竟逃離的三人此刻正躲避著八目的人手。」阿拉里的笑容有些牽強，他舉着手，用大拇指與食指稍微比劃一下，「但也有那麼一絲絲的可能，傳開了。」

奧爾斯的手扒拉在臉上。

與此刻的心情那般，手慢慢地從臉上垂下。

「你知道科倫城鎮現在是什麼情況嘛，有着整整三十七名的布拉斯樹成員！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嘛，只要有稍微一點風吹草動被他們注意到，便意味着這個消息傳開了！」

「這真是不好的消息。」阿拉里附和了一句。

「你也知..」

阿拉里打斷道：「但同樣的，我們還有挽救的方法。」

奧爾斯停止了呼喝，他冷靜了下來。

他也明白此刻應該想的不是追責，而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怎麼做？」

「將科倫城鎮徹底毀滅掉。」

阿拉里的答案很直白，這也是他從一開始的目的。

可在現在回答的之中，卻是解決的方法。

奧爾斯沉默了。

他知道這是一個方法，但卻是一個瘋狂的方法。

損毀科倫城鎮，無疑會對他在人民之中威望，還有家族利益造成極大的創傷。

「從你的話語來判斷，你是個聰明人，那麼你應該能夠明白這是我所無法接受的局面。」

「暴露這件事的你，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嘛？」阿拉里卻道，「如果你進行人體實驗的事情暴露出去，還能維持你在人民之中的威望嘛，恐怕就連你的貴族爵位，包括你的家族都會毀滅，所以我提出的方法是最為簡單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

「或許..還沒暴露呢？」

奧爾斯明白這些，但他卻有着僥倖的心理。

作為一個伯爵，他的領地可不止局限於一座城鎮，可科倫城鎮絕對是他領地里最繁華的一座城市。

整個家族的營收有八成在這所城市裏邊，當然這部分的收益包括了與八目組織合作的地下交易。而減少了八成的收益，僅剩下兩成的收益恐怕連維持家族內成員的奢侈消費都十分困難。換句話講，他必須從富有的貴族階段，轉換成貧窮困頓的貴族階段。

「忘了你說過的布拉斯樹嘛..？」阿拉里提醒。

這也打破了奧爾斯最後的一絲僥倖。

「你準備怎麼做？若是直接屠戮..民眾的話，肯定會被發現的。」

奧爾斯妥協了，可他卻需要一個合理的計劃。

第三小隊的成員被安置在了內城與外城牆的中間，若是不發生什麼狀況的話，布拉斯樹的人成員也不會去注意科倫城鎮發生了什麼。他們此刻還有着由波尼娜直接下達，搜索蘭夫瑞克的命令。

「外邊的亡靈軍隊很壯觀。」阿拉里表示，「現如今科倫城鎮面臨着亡靈軍團包圍的狀況，通過誦讀龍名便可以..」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奧爾斯心急地打斷了。

「讓誦讀龍名的行為停下來？這不可能，不僅僅是布拉斯樹的成員會發現端倪，就連我的士兵也不會同意的。」

「誰說讓你把龍名停下來了。」阿拉里翻了翻眸子，隨後嘴角扯起了弧度，「畢竟是亡靈嘛，話劇本里不是說了嘛，往往陰暗的亡靈會帶來災難，例如瘟疫。」

「這不妥當。」奧爾斯回絕。

瘟疫，是一種漫長而持久的事情。

要滅絕整個城鎮的居民，需要至少數月之久，而這個時間有着太多變數。

奧爾斯也無法保證，布拉斯樹的成員不會介入調查，同時身處帝都的比羅大帝不會挪來目光。

「我所說的瘟疫，並不是指真正的疾病。」阿拉里做出了一個討要好處的小動作。

奧爾斯不耐煩地扔了一袋金幣。

「沉甸甸的，可以買不少的女奴，真不錯。你忘了我們組織八目幫你製作的藥劑嘛。」

「永生的試劑..？」

奧爾斯伯爵雖然年紀從外觀看起來只是中年的階段，但其實是用魔法藥水保養和偽裝的狀況之下。

他的實際年齡已經來到了六十多，雖說充斥在空間里遊離的魔力讓人的壽命普遍有所增加，但一個沒有天賦，沒辦法用魔力洗禮自身的普通人，若是平凡地過完一生，大抵不過八九十歲的壽命。奧爾斯是一個貴族，可他不是法師，也沒有使用魔力的天賦，無法像西德尼那般將魔力融入此身，他的壽命與其他平凡人沒什麼區別。

為此，奧爾斯着手了人體實驗。

通過實驗，試圖將龍身上的細胞，融入到人的體內。

毫無疑問，實驗一直以來都是失敗的，而他口中被其稱為「永生的藥劑」，帶來的也不是永生，而是超度。

飲下的人，沒有任何意外都會在下一刻暴斃，並且死亡之後的屍體是會發黑髮臭，仿若受到了某種詛咒那般。

「一個大型的實驗場..」奧爾斯眼睛慢慢地亮了，興許實驗的人數增多的話，會讓他找到某個特例和新的突破。

可這樣的想法，只是剛剛誕生便又沉了下來。

「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那些庶民喝下它們。」

若是飲下永生藥劑的人，在下一刻暴斃了。

即便動用他領主的威嚴，也絕對無法勒令所有人飲下的。

「所以我說你的思維太固化了。」阿拉里把玩着手中的金幣袋，他下一句話卻問道：「科倫城鎮的奴隸市場在哪？」

「在帝國中心的下方，哪裏會明目張膽地進行那玩意..」

人與物資不一樣。

物資還能隱藏，可奴隸卻沒辦法隱藏在空間之中。

不過眼下的重點顯然不是這個，奧爾斯催促着道：「說重要！」

「那可真是可惜，既然是瘟疫，那便是可以空中傳播的。用大型的風魔法，將藥劑散開到整所城鎮，這不是又快又實用嘛。」

「你打算連第三小隊的成員一起？」奧爾斯訝異。

阿拉里將敞開的金幣袋合上，隨後點了點頭，「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是否因為進行實驗體的生命太過孱弱了，才導致了實驗的失敗。若換一些強悍的，能與巨龍實力比肩的戰士，或許他們的身體能夠承受住藥劑帶來的衝擊，結果也會不一樣。」

奧爾斯伯爵心動了。

他的雙手已經搭在了一起，與修飾的臉並不相同。

他搭手的動作，讓手背捲起皺褶，這是歲月帶給他無法掩蓋的殘酷真相。

他的心性很好，可剛才乍聽到阿拉里透露訊息時，抖手的動作卻無法控制，這也讓他更加渴望，所謂的生命。生命是廉價的，貴族為了一己的私慾，可以輕易地發動戰爭。生命是無價的，哪怕花費再多的財寶，也無法換取流逝的生命。

「計劃準備什麼實施？」

「明天下午，我需要你以一個理由，把民眾都召集出來。」阿拉里表示。

「我會準備妥當的，需要我派出人手幫忙嘛？」

奧爾斯也表示，他顯然不可能因為阿拉里單方面的說辭便相信他，所謂的幫忙只是單純的監視。

阿拉里攤了攤手，「有人幫忙，為什麼要拒絕呢，當然我更希望幫忙的人是些年輕的女孩。屆時要釋放藥劑的時候，會以鐘聲作為警示，當三個長鐘聲結束之後，便是釋放的開始，請伯爵大人格外注意。」

——

科倫城鎮的人，收到了由領主傳遞而來的一個訊息，需要他們聚攏在廣場上。

其中包括了行動不便的老人和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孩。對於奧爾斯伯爵的命令，城鎮內的居民感到了不解。若是有重要的事情通知，也不至於連尚在襁褓的小孩都算上。他們可聽不懂領主的話，可在士兵挨家挨戶地「要求」時，沒有人反抗這個政令。

當然這也得益於和平的生活，還有奧爾斯伯爵平日裏和善的表現。

雖然不解，卻沒有人反對。

寬敞的街道與廣場，慢慢地顯得擁擠了起來。

時間已經來到了正午時分，距離奧爾斯伯爵所通知的時間僅剩下一個小時。

奧爾斯伯爵出現的時間卻比想像中的要早，他來到了廣場的高台處，在他的面前則擺放着一個擴音的魔法道具。

「親愛的科倫城鎮子民，我是奧爾斯伯爵。」

「今天召集你們來到這裏的目的不是其他，而是為了在此鳴謝。這所城鎮受到了名為約爾.斯達拉.伊古庫諾的庇護，雖然我們並不清楚這是頭什麼樣的龍，但我們清楚地明白，城外的亡靈是在他的龍名之下停止了步伐。」

「為此，我需要你們展示出科倫城鎮居民該有的素養，而我作為科倫城鎮的領主，也將帶頭誦讀這頭龍的名字，來表示感恩。」

科倫城鎮的人，聽到是這麼回事，也沒細究，只是單純地為奧爾斯伯爵的舉動而感動。

當然，真正明白是怎麼回事的奧爾斯伯爵，顯然不會說出真相。

將居民聚集在一起，臨時找了那麼一個理由。

「約爾.斯達拉.伊古庫諾，感謝你的庇護..」

奧爾斯伯爵深情地誦讀了一句，隨後稍稍退後並示意平日裏的行政官來繼續他的誦讀。

領地內的人們也跟着誦讀了起來。

奧爾斯伯爵沒有精力投注在所謂的感恩上，而是緊緊地盯着城鎮里一個新安置的銅鐘。

就在他等待一會之後，鐘聲響起也讓他的精神瞬間抖擻了起來，他看着行政官吩咐道：「繼續誦讀半個鐘頭，我稍微離開一趟。」

行政官點頭回應。

一頭巨大的龍出現在了城鎮的附近，那是奧爾斯伯爵家族的守護龍。

此刻的他出現在了廣場的頂端，一時之間居民的誦讀聲也戛然而止，顯然是被闖入這所城鎮的龍給嚇著了。

奧爾斯伯爵也是這麼認為的，可當他跳上這頭龍準備升空的時候，卻發現原來並不是這麼回事。

就在他的上空，出現了一頭銀白色的龍。

或許對於居民們而言，這是一頭陌生的龍，可對於奧爾斯伯爵而言，這並不是。

在無數的資料中，都述說着這頭龍的名字，「約爾.斯達拉.伊古庫諾！」

純粹是一個「借口」式的誦讀，卻沒想到把真正的傢伙給引來了。

「唔，你們喊着我的龍名，是打算找我嘛？」

約爾的話，讓居民們投以的崇敬的神色更加純粹了，他們跪伏在地，真誠實意地感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