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今天,信了十幾年的話,讓人給揭穿了,這娘子釀的酒,突然之間成了這麼個小丫頭釀的,而這丫頭話里又有話,這話讓一個長年沁淫在後宅與前院的人一聽就明白。

女孩的娘該與宋承孝有關,而女孩該是宋承孝的女兒,不然就沒有贅婿一說,至於,女兒為什麼會叫他為老爺,應該是她娘的身份上不得枱面,不允許她叫爹,不允許她污了名聲。

在大金,官宦人家妻妾成群,有錢人家也不遑多讓,如宋承孝這樣的小鎮富戶,有個把小妾也不是丟臉的事,相反,還很有面子。

可是這個女孩,卻連一聲爹都不允許喊,那麼,這個女孩的娘的來歷就只有一個了,官奴,還是罪臣親眷,那種被打入官窯,不能恢復良奴級別的賤奴。

不過就是幾句車軲轆話,白福聽了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一個上不得枱面的賤丫頭熬的酒,成了他們白府的標誌,這要讓那些貴女們知道,還不跟白家翻臉。

雖說如今的白家,沒幾個女人能給他們家的主子臉子看,可是沒有多少不是還有少數幾人嗎。

他辦事不利,受到的處罰可不會只是皮肉之苦。

看着酒坊掌柜黢黑下去的面容,抖動的手指,白總管眼神深沉。

而這時掌柜的抬腳狠狠一踹:「滾開,誰讓你到這裏來的」

「嗚···」捂著胸口緩了緩疼痛,女子爬起又想去抱男人的大腿。

可惜男人抬腿又是一腳。

「老爺,求求您了,奴婢會乖乖的,奴婢會乖乖的熬酒,絕不偷懶,求老爺救救奴婢的相公·····」

一陣哭求又起,這時候宋承孝也清醒了過來,在次甩開女子后眼睛一瞄,待看清白福的臉色后心一咯噔。

暗想,壞了,頓時之間,看見來人時的憤怒更深:「這裏是你能來的地方?還不快滾」

抱不了大腿,聽着這怒斥就知道她來的目的達成不了。

女子也不閃躲,任由着重重的腳踹在胸口上。

「噗····」

一口鮮血吐出,仰著頭,回憶着她短短的平生,女子稚嫩的臉上一臉的恨意與絕決。

撐身而起,深深看了宋承孝一眼后,她突的瘋了似的爆吼著跑出酒坊。

「奴婢怎麼說,都是您的女兒,您卻說奴婢身來命賤,不配做您的女兒,自奴婢出生,您就沒看過奴婢一眼,不曾給過奴婢名字,奴婢叫什麼您更不清楚。奴婢會走了,就開始伺候您一家老小,那一大家子動輒打罵教訓,奴婢從來沒有反抗過一回,您要奴婢為您釀酒,奴婢從來都不曾偷懶怠慢」

高抗的聲音帶着顫抖,話里的意思更是引來無數人回頭駐足,只見,街心站着個小婦人。

說她是小婦人,不過是看她頭髮挽成了婦人鬢,但看她蒼白帶血的嘴角和那一臉的稚嫩就知道,應當是剛成親的小女子。

有經驗老到的,不過幾眼就發現,這還是個小姑娘。

一個新嫁娘,站在街道中間怒喝,這可是不可多得的題材,有好事的,有知道官船還不走,可以多看看的,有周圍店家伸長了脖子,一瞬間熱鬧的大街,好大一段都鴉雀無聲。

站在街心,看着這個一連三間門面的小樓,小小的肩頭不停抖動,緊握的雙拳讓短短的指甲深陷,掌中傳來痛意。

深吸口氣,看着酒坊里因她這一出完全愣住的,所謂的父親。

嘴角勾起凄涼的笑。

「如今,為了不放奴婢離開,你們給奴婢撿個半死人回來做夫婿,命不好,投了個吃人心肝的爹,奴婢也認了,可是,人不過才來三天就要死了,你們怎麼能有這麼狠的心腸,連大夫都不給他請一回,就是多讓他活兩天也不願意··」

「··您很想要我也死了吧,您恨不得我們娘三都死吧,可是,你們懶,一個比一個懶,我娘釀了十幾年的酒,你們宋家硬是一個學會的都沒有」

很可笑的,宋家人口可是多得嚇人,可是不管男女都特別的自私,當年,白家第一次定酒時,他這個爹就讓宋家人學釀酒,可是到最後,依然只有她娘一個。

而她從小耳濡目染,都不用她娘教就將它學會了。

她以為,娘病了,像以前一樣,不用幹活,不釀酒,休息休息就會好,可是這回,沒有好。

她以為,只有她一個人會釀酒,大家會對她好一點,可惜啊,在娘死了后,在沒人問她累不累,被打的地疼不疼,而這個她的親身父親,是那一家子裏最黑心肝的,居然想要將她留在宋家一世。

一世任人打罵苛待,一世為他這個騙子勞累掙錢,還不如早死早投胎,說不定,在奈何橋上,哥哥跟娘還在等她。

這一生受盡磨難,下一世她們可能就否極泰來了。

撕心裂肺的吼著,想吼什麼吼什麼,也不管身邊人說她不孝的話。

孝,她還不孝,她孝得連命運都讓他掐在指尖,她孝得讓自己短短的一生只有凄苦,可這樣的她,在別人眼裏卻還不孝。

只因,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子不言父之過,生育之恩大過天····呵呵呵。

娘說得沒錯,孝字當前,就是他要你剝了血肉還他,也是他有理。

而當你落難時,會幫助你,會同情你的人很少,他們站在這裏不過就是想聽八卦罷了,想用別人的不對,用別人的不幸,用別人的悲戚,來襯托自己,來讓自己滿足,來讓自己虧心得心安理得。

一路來,心裏其實有很多話翻過,覺得自己不將那些話說出來會很不甘心。

可在這時,卻不想多說什麼廢話了。

「奴婢的娘,不是你以為的賤奴,奴婢的娘是贖了身的良民,而你,是一個欺騙了前河間府知府小姐的奸佞小人,你用着我娘的嫁妝養着你的原配與一家老小,而我娘,則是被你騙來的帶子」

「宋承孝,我詛咒你們,我詛咒你們宋家一門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們這一家黑心爛肝的下十八層地獄,永不得翻身,我詛咒你們,生,無人伺候養老,死,沒后摔盆送葬···」

「胡說八道什麼,你,你今天是反了天了···趕緊給我滾回去」

好不容易找回聲音,人家卻將話都說完了,也不管要教訓人,這一刻,宋承孝只想將,這將他們家秘密全部曝光,並詛咒他們家的孽障趕走。

可惜,平日裏小心翼翼卻還是討不到好,一不順心就讓人拳打腳踢卻依舊希望得到一絲親情的人,今天絕望了。

那麼,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與恨意,一心求死的人還怎麼會在怕,只見她顫巍巍的往後退,在退到對街門檻處時猛的往前跑。

「嘭···」

門左手邊,偌大的一個白瓷描畫紅荷綠葉的酒罈子應聲而碎,酒花四濺,酒香怡人。

前一刻還拉着脖子吼的人,在這一刻躺在了香甜的荷花釀中,那一地的粉紅,正在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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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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