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天堂地獄

馬車「哐當哐當」停了下來，只聽有人叫道：「君法王。」江晴煙睜開眼來，見已到了一處環山連水的城鎮中。街上左右排列著兩行人，有男有女，眼光無不熾烈閃動，緊緊望着君醉花等眾。

君醉花騎在馬上，向賀天狼、藤龍二人欠身道：「賀法王，你們與我一起去見見教主。」賀天狼與藤龍對視一眼，點頭應允。

君醉花又道：「請江公子一等到山上小聚。」早有下屬將江晴煙、雲悠悠幾人帶出，押了往山上去。

城鎮本在山下，往得山路行去，一路上林木老高，遮天蔽日。路道險阻難行，崎嶇向上，走了半個多時辰也不見到頭。

君醉花等人都是高手，走這山路又走慣了，自然不累，雲悠悠修為太淺，又中毒剛解，體質虛弱，走兩步已累得氣喘如牛，汗沾通背，走一步軟一步。

君醉花回過頭來，笑道：「雲姑娘走不動了嗎？」伸手要攙她走。雲悠悠後退兩步，哼了一聲，道：「我不要你扶。」君醉花道：「是我無禮了，賢兒，你扶她走吧。」

王賢兒道：「好嘞！」走到雲悠悠身旁要去扶她。雲悠悠也閃開去，道：「不要！」

江晴煙伸手抓住雲悠悠手腕，將內力送進雲悠悠體中，道：「不勞閣下幫忙了，我自己的徒弟自己來就好。」

君醉花微笑不語，往上繼續行去。賀天狼跟在後面，藤龍隨後而跟，轉頭望向江晴煙，嘿嘿笑道：「有趣，有趣！已經解了穴道了。」

又行了大半個時辰，峰迴路轉，山上綠樹如屏般分開，中間大宅忽起。君醉花一到，便有下屬來迎，兩名侍女貼到近前跪下，嬌聲道：「公子來啦！」

君醉花道：「教主可曾宣我？」左邊那名綠衣侍女道：「宣過一次了，我已經跟教主說了公子有事出去還未回來。」君醉花道：「我知道了。」

往裏行去，大宅珠棟玉梁，碧瓦朱檐，四下里綠草紅花，點綴得一座大宅生機勃勃。到了裏屋，古香燃點，煙霧繚繞。

江晴煙見那兩名女子纏在君醉花左右，邊行邊笑，王賢兒離在遠處，一路上冷笑不語。見那兩名女子一人穿綠，一人穿紅，長得端是美麗，卻也不及王賢兒小巧可愛，卻不知君醉花為什麼冷著王賢兒，偏與那兩名侍女打情罵俏。

君醉花道：「賀法王，藤龍法王，你們先回府宅，待晚上一起去見教主。」賀天狼、藤龍應了離開。君醉花向江晴煙笑道：「江公子，這是我兩名婢女，穿綠的叫綠綺，穿紅的叫紅倩，讓她們先帶你去沐浴更衣，晚間和我去走走。」

江晴煙不知他是何意，「嗯」了一聲。王賢兒嘿的一笑，望着屋中牆壁上一幅壁畫。江晴煙道：「我與她們不熟，你讓玉嬋帶我去。」

君醉花微微一笑，望望王賢兒，道：「也好，賢兒，你帶江公子去休息。」

王賢兒一怔，道：「我……你……嘿嘿，我不是玉嬋，你可是知道的。」江晴煙不語。王賢兒走在前面，道：「跟我走吧！」領着江晴煙三人出了府宅，往西徑一條小路行去。

走到僻靜處，江晴煙問道：「玉嬋，你跟我說，他帶我們到這不打不罵，有何用意？」王賢兒冷笑道：「用意？無論誰到了這他們都是這模樣。」頓了頓，又道：「何況他現在有了聶亮的漂亮女兒，正開心得很，哪有空把你們怎樣？」

江晴煙道：「他讓你帶我們去哪？」王賢兒道：「端花閣。」江晴煙道：「端花閣？是什麼地方？」

王賢兒道：「是我的居所。」江晴煙道：「你的居所？」王賢兒嘿的一笑，正要言語，前面已有一個女人行來。

那女人穿得花花綠綠，濃妝艷抹，走起來香氣襲人，花枝招展。走到近前，捂嘴咯咯笑道：「賢兒姊姊，你從哪拐來這哥哥？」未待王賢兒回話，伸手扶住江晴煙左肩，瞪着眼睛看江晴煙，道：「哥哥從哪裏來的？叫什麼名字？」聲音嫵媚之至，令人聽着酥骨軟肌。

江晴煙撇開她的手，後退了兩步。那女子咯咯笑道：「呦！還害羞了，你是新來的吧？別害怕，到了這便是快***。這裏呀可是噬人骨髓的極樂世界！」

王賢兒忽然伸手推開那女子，厲聲道：「無面鬼，你不要在我面前耍這套，從哪裏來的給我滾哪裏去！」

那女子道：「你……賢兒姊姊，你至於這樣對妹妹我嗎？你這位男人看起來挺怯生的，我怕他習慣不了。哥哥，今晚我帶你去全天教最好玩的地方好嗎？」

江晴煙道：「最好玩的地方？」莫憐道：「最好玩的地方？是什麼地方？」那女子伸手在莫憐臉上抹了一把，笑道：「這位漂亮妹妹也想去哪？那今晚都和我去吧，我教你們享受享受什麼叫作極樂之都！」

莫憐措手不及，被她摸了下臉，紅了一大片，嗔道：「你別摸我！」那女子道：「呦呦呦，小妹妹，你還羞了呦！沒事的，姊姊又不是男人，你怕個什麼？」又要伸手去摸她。

王賢兒擋在莫憐身前，厲聲道：「無面鬼，你這是要和我作對了？你信不信我今晚就叫你去極樂世界玩一玩？」

那女子變了變臉，道：「你至於嗎？」王賢兒哼了一聲，道：「跟我走。」拉着江晴煙向前走去。雲悠悠、莫憐、林夕急忙跟上。林夕本來魂魄便已脫了竅，只是人雖能陽神出竅，魂魄離體，但為保屍體不腐，總留一絲精神在肉體上，此時林夕雖然渾渾噩噩，無知無覺，但總會勉強走路行動。

王賢兒走了一段路，前面又有一個黑裙女子迎來，嬌笑道：「賢兒姊，你這是帶新人來了？你累了嗎？要不交我帶着他們便行。」王賢兒冷冷道：「不要了，毒寡婦，你別擋路。」

毒寡婦笑道：「我哪有擋了你的路了？」王賢兒道：「最好不要。」拉着江晴煙走開。行得一小段路，到了一株大榕樹下，又冒出一個青衣男子來，也滿臉春風，欣然邀請江晴煙等人與他去極樂世界。王賢兒冷冷拒絕了，帶着江晴煙繞了一大段路，到了自家府宅門口，正鬆了口氣，前面又有一人行來。

那人走到近前，一對圓滾滾的眼珠子在江晴煙、雲悠悠、莫憐、林夕身上轉着，又落在王賢兒身上，道：「這幾個人可危險得很，由你帶他方便得？」

王賢兒低首道：「公子要我帶的，便不勞藤龍法王掛心了。」藤龍嘿嘿一笑，道：「說這話做什麼？我只怕這個人危險，你帶不了他。」盯着江晴煙不斷打量。他從這個人身上看到了很奇妙的氣息，這種氣息不僅奇妙，還很危險，他以前也只在教主身上看到過。

江晴煙看着藤龍法王，愈覺得此人似曾見過，卻也想不出在哪見過。王賢兒道：「法王的囑咐我記得了。」

藤龍法王道：「記得便好，嘿嘿，嘿嘿！」繞着江晴煙走了一圈，頓了頓足，道：「我感覺你想殺我。」江晴煙低首捏指，道：「我不喜歡讓人這樣看着」。

藤龍法王嘿嘿一笑，往外走了。

王賢兒道：「進屋去。」帶着四人到了裏屋，叫退了侍女。靠着一盞微燈坐下，江晴煙等人在旁邊端坐。

王賢兒望着窗外良久，悠悠轉過頭來，道：「江公子，今晚君醉花一定會帶你們去一個地方，你要記住，到了那地方，不要吃任何東西，不要聽任何人說話，更不要做任何事，你切記只要點頭即可。」

莫憐道：「為什麼呀？他要帶我們去哪？」王賢兒道：「去見教主。」莫憐道：「教主？全天教的教主？」

王賢兒道：「是。江公子，你可要記得，這裏的人都是虛情假意的偽君子，對你越好的人越想害你，越想趕你走的人越想救你，你可……可千萬千萬不要做錯事。」

江晴煙皺眉道：「趕我走？他們不打算殺我？」王賢兒道：「殺你？未必不可能，不過現在……江公子，你可記得你在野地上殺過一人？」江晴煙道：「夜下黑蝠夜蝠子？」

王賢兒道：「他是四大法王之一，嘿嘿！如果讓人知道你殺了他，這全天教至少有一半的人要殺你。」

江晴煙道：「哦！」王賢兒道：「我不會說出去，但你卻要小心你身邊這幾個人。」雲悠悠冷笑道：「小心我們？」

王賢兒道：「你信嗎？江公子，剛才只要你們被無面鬼、毒寡婦、火書生這三人中的一個帶走，嘿嘿！你身邊的這位美貌徒弟，嬌弱女子，使鏈子的朋友都不再是這個人了。」

江晴煙道：「什麼意思？那三個人是什麼人？」王賢兒走到窗前，把窗戶關了上去，又點了兩盞油燈，把屋子照得通亮。她站在火光下，映得臉龐嬌紅，道：「這三個人都是人面獸心的惡魔，極樂世界是這天底下最骯髒的地方！不僅是他們三人，在這全天教中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是一具具披着人皮的惡鬼，都恨不得把你們帶入極樂世界，把你們吸干精血，變成一具無知無識，和他們一樣的妖魔。」她陰森森說來，竟讓江晴煙也打了個寒噤。

雲悠悠道：「難道你不是嗎？」王賢兒慘然一笑，跌坐在地上，道：「我……我也是的，我也是一具人皮妖魔，我知道我的美貌，我的身體都是假的，我本是一具行屍走肉。可是江公子，你信我嗎？我是不會害你的。」

江晴煙默然良久，終於忍不住問道：「為什麼？」王賢兒道：「你很熟悉，很像一個人，像我那時候……江公子，進入這裏你便走不出去了，永遠出不去了，這本是一個地獄。你不能相信這裏的任何人，他們笑得再好看也只是想吃你的肉吃你的血，你相信我，便能在這活下去。」江晴煙見她臉色蒼白憔悴，眼神真誠卻非作偽，心念一動，握住她一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