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2章 婚前和婚後
兩人一起走進大廳，清辭一眼就看到那塊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大屏風。
錦繡坊的綉娘立上前行禮：「見過王爺。」
楚詔頷首：「打開看看。」
「是。」綉娘對夥計示意一下，夥計利落地將包裝拆開，然後一掀綢布。
清辭的眼睛慢慢睜大：「這……」
這屏風上繡的竟然是，她。
只有一個背影，但熟悉她的人都能輕而易舉地認出，這就是她。
屏風裏的她站在雪地里，低着頭看地上一株凌寒獨自開的花，長發披在肩后，與裙裾一起隨風輕輕搖曳。
清辭慢慢走近，手指輕輕從上面撫摸而過，情不自禁感慨：「太厲害了。」
不愧是出自久負盛名的錦繡坊，一針一線綉出來的作品，竟比精湛的畫師筆下的作品還要栩栩如生，每一根髮絲飛揚的弧度都那麼剛剛好，她甚至能從上面感受到那陣風的速度和大小，太不可思議了。
清辭會很多技能，但女紅只是一般水平，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完美的作品。
人物比例，甚至積雪的鬆軟程度，都那麼真實，而且她覺得這一幕好生熟悉。
青色的瓦片，搖曳的柳條，雪地里靜靜佇立的身影……清辭驀然明白了什麼，連忙仔細去看那棵柳樹，果然在樹枝上找到一個蹲著的人影，不由得失笑。
繡的是瀘城榮家的後院。
這是她和他初遇的畫面。
清辭轉頭去看楚詔，難怪他剛才表情那麼意味深長。
「你什麼時候定做的？」
「一個月前。」
清辭一愣：「一個月前？不是說錦繡坊的訂單起碼都要排一年半載嗎？」
總不會是他拿自己的身份去強迫人家讓他先做吧？他不像這種人啊。
楚詔和那綉娘對視一眼，綉娘掩嘴輕笑：「郡主何曾見過誰家老闆要東西，需要跟客人一起排隊的？」
清辭怔了一會兒，然後震驚道：「錦繡坊是你的產業？」
楚詔就當着一廳的人對她撩閑：「所以娘子放心，為夫家財萬貫，定不會讓你過苦日子的。」
清辭：「……」
帝京最大的娛樂場所逍遙客是他的，曾經帝京最負盛名舞姬紅楠是他的手下，如今連帝京最有名的綉坊都是他的產業，楚王爺還真夠深藏不露。
綉娘笑問：「王爺看這屏風若無問題，我們就先回綉坊了。」
楚詔則看向清辭：「怎麼樣？」
技藝自然是沒得挑，意境也很好，她在雪裏看花，他在樹上看她，看似沒有互動，但卻寫滿了纏繞，清辭很喜歡。
非要說問題，倒也有一個：「我丟榮浩的那個井呢？」
楚詔的臉頓時一黑：「這屏風是要放在我們婚房的，你想往那種地方放一個丟過屍體的井？」
清辭摸摸鼻子：「咳，沒就沒有問題了，這屏風很好。」
楚詔道：「去賬房結賬吧。」
清辭納罕：「你自己的產業還要結賬？」
楚詔答得理所當然：「公私分明。」
清辭忽然心頭一動，道：「那我結吧。」對上楚詔不解的目光，她笑了笑道，「你送了我發簪，我還沒送你，這個屏風就當是我送的吧。」
「要分這麼清？」楚詔微顰俊眉。
「婚前，你是我，我是我，應該分清楚。」清辭正經道。
楚詔做恍然大悟狀，然後笑了。
清辭自覺他肯定沒好話。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就是：「婚後就可以不清不楚？」
「王爺！」他到底記不記得這大廳里還有很多外人啊！
綉娘和綉坊夥計都低頭笑了，清辭耳根臊紅，沒好氣地瞪了那男人一眼，不想理他了，轉頭道：「麻煩姑娘出了侯府往前走一段路，到蓬萊郡主府結賬。」
綉娘遵命：「是。」
綉娘和夥計都走後，清辭再去欣賞那屏風，楚詔忽的道：「我是認真的。」
清辭對上他一雙深幽的眸子，他什麼都沒有說，但結合剛才的對話，她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
婚前是婚前。
婚後是婚後。
成親之前，他可以容許她在某些事情有所隱瞞，甚至撒謊騙他，但成親以後，他要全部的她。
最真實的她。
從裏到外的她。
清辭目光閃了閃，且不說今生，哪怕是前世她也未對誰毫無保留地展露過自己，被燕竹鬼迷心竅那段日子也不曾，現在楚詔要全部的她……
猶豫不是沒有，她其實習慣了獨來獨往獨自做決定，原本都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答應嫁給她，她現在都覺得不可思議，歷經一世后，她竟還會把自己的人生交到另一人手裏。
她以為這樣已經足夠，不料他這般「得寸進尺」。
但她的眼角餘光瞥見了那屏風，和他認識到現在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如流水般從心底涓涓流過。
明明滿打滿算還不足一年，可卻好像比她前世還要轟轟烈烈，還要記憶深刻。
也許，也許她真的可以，試着徹底信任他。
畢竟他是唯一一個，讓她說好了守住身守住心，可到最後還是丟盔棄甲的人。
清辭主動回視他的目光，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坦蕩的自己，她低聲應：「嗯。」
楚詔鳳眸里氳開柔和的光，笑意上了心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胸口毫無徵兆地一疼，他立即捂住心口。
「怎麼了？」清辭見他突然間變了臉色，也有些緊張。
楚詔眉頭一皺即松，抿緊了唇，他感受到異能一日比一日蠢蠢欲動，快要衝破挾制，他咽下喉嚨里的血腥味，勉力對清辭一笑說：「可能是蠱毒的餘毒。」
「我看看。」清辭把上他的脈，只感覺他的脈象有些低沉，虛血之狀，倒也在她的預想之內，「我再去斟酌一下師父開給你的藥方，師父說過，你的身體要養個一年半載才能好全。」
楚詔低頭在她耳邊說：「那就麻煩娘子了。」
清辭嗔了他一眼，轉身去了廚房，那裏正煎着他的葯。
楚詔轉身，手扶住桌角，閉上眼睛慢慢調息，好一會兒胸口的悶痛感才消失，但是這樣不行啊，越來越頻繁的躁動，早晚有一天他會壓不住，還是要儘快將異能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