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7章 楚候捨得嗎
現在已經丑時末，燕竹這會子入宮不可能是為了話家常，老皇帝也不傻，想也知道肯定是為了眼前這樁事而來。
他搭在龍椅扶手上的手指動了動，並沒有立即應答，而是看了看楚詔，又看了看清辭，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清辭眼觀鼻鼻觀心，並無任何情緒波動，只在心中想，燕竹多半是楚詔叫來的，他不讓她多與寧王爭辯，應是想讓燕竹去與寧王去爭執，他們片葉不沾身。
半響，文熙帝才淡淡道：「宣。」
燕竹的嗣王服上沾了些露水的寒氣，走到清辭身旁躬身行禮：「參見父皇。」
同時與清辭對了一眼，很快又各自垂眸。
文熙帝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抬了下手：「平身吧。老五，夜半入宮，所為何事？」
燕竹直起腰：「為三哥藏毒、制毒之事。」
寧王譏諷道：「老五，你的消息倒是靈通。」
文熙帝目光一閃，身體后傾，靠在椅背上，審視這兩個兒子。
清辭心中冷笑，寧王真不愧是當今最年長、權勢最盛、不曾跌落過的皇子，輕描淡寫一句話，就讓皇帝懷疑了燕竹，甚至懷疑了楚詔和她。
事發突然，嗣王卻來得太快，消息確實太靈通，倒像是早就在等著，或者被提前通風報了信。
這個報信的人，很容易讓人懷疑到楚詔身上，畢竟事情是楚詔挑起來的。
但楚詔從不涉黨爭，是忠心不二的護皇黨，俗稱的純臣，也是因此，他才深得文熙帝信任，現在卻和皇子串聯在一起指認另一個皇子，多疑如文熙帝，很難不往別處想。
一時間，文熙帝對追究制毒山莊的真相也沒有那麼熱衷，忽的問：「縣主單獨去闖龍潭虎穴，楚候捨得嗎？」
這種話清辭最會接了：「為陛下為百姓，侯爺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更別提旁的了，臣女與侯爺一樣，只要能為陛下排憂解難，便是再危險也義無反顧。」
楚詔低頭，嘴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這個女人，就是靠一張嘴行騙天下，一句恭維得不行的話被她說出來，聽着竟然還真有幾分真心。
文熙帝笑了笑：「這段時間朕聽說了個趣聞，說楚候與縣主關係不睦，賜婚後私下也沒有什麼接觸，生疏得不像未婚夫妻，說得有鼻子有眼，朕都險些信了，還以為點錯了鴛鴦譜，但現在看，原來傳聞也不盡其實啊。」
燕竹笑說：「傳聞當然是假的，父皇慧眼，楚候與縣主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前兩天楚候親自送了一百二十擔聘禮去縣主府，引得萬人空巷，還有馬球會，楚候不顧危險飛身救縣主，至今都是帝京佳話。」
「是嗎？」文熙帝笑了一笑，但細看眼底並無笑意。
寧王整了整衣擺：「原來，老五這麼關注楚候。」
「這兩件事人盡皆知，不用關注，聽府里的下人說嘴就能知道。三哥也說錯了，並非我消息靈通才知道藏柏山莊之事，而是我本就在查這件事。」燕竹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帶回，對文熙帝作揖道，「父皇，前幾日，兒臣巡城的時候，抓了兩個形跡可疑之徒，審問后得知，遠郊有一個制毒山莊。」
文熙帝問：「既然你前幾日就知道這件事，怎麼沒有立即稟報給朕？」
「兒臣本想將山莊主人和目的查清楚后再一起稟報給父皇，沒想到竟然發現縣主也在查山莊，還急忙入了宮，兒臣猜想縣主可能是有什麼重大發現，這才跟着入宮一起回稟。」
燕竹的解釋也合乎邏輯，文熙帝臉色稍霽：「你查到什麼？」
燕竹一派磊落道：「那個被兒臣抓住的可疑之徒就在門外，父皇不妨親自審問。」
文熙帝頷首：「帶上來吧。」
「是。」
燕竹站到一旁，清辭也起身退至楚詔身旁。楚詔記掛山洞裏的事，趁機看了她兩眼，沒看出什麼異樣，不過這個女人素來會藏心事，她不想讓人看出來的東西，他就是盯着看一整天也看不出什麼，他抿了下唇，將一口氣沉入心底。
侍衛很快將兩個手腳帶着鐐銬的男子帶上來，那男子渾身抖如篩糠，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饒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文熙帝冷冷道：「你們是什麼人？」
「草、草民洪昌，這是我弟弟洪明。」
「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
洪昌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寧王一眼，說：「我們、我們是寧王的手下……」
寧王怒斥：「胡說八道！本王根本不認識你們！」
洪昌小聲道：「王爺當然不認識我們這些小嘍啰，但是我們確實是在為你做事，我們都是你的人。」
文熙帝眼神不溫不怒地看了寧王一下，然後道：「把話說清楚。」
洪明開口：「我們原本是江湖上一個制毒幫派，名喚『枯血幫』，我們幫主就是赫赫有名的奎木……」
清辭發出一聲瞭然：「奎木啊，難怪能制出蛇莓症的毒，那可是楊名西域的第一毒手，招攬他做事，寧王倒是好眼光。」
寧王臉色鐵青，垂在身側的雙手捏得緊緊，清辭和楚詔的動作太快了，他被宣入宮之前都還不知道藏柏山莊的事情已經暴露，事發太突然，以至於他面對這一波波的指控，完全想不出應對的辦法。
洪明繼續說：「去年年底，寧王找到我們幫主，說、說只要我們幫他做成一種劇毒藥，能不廢一兵一卒斬殺千軍萬馬於陣前，就會給我們一大筆錢，我們幫主很心動，就答應了。」
「然後我們就都進了藏柏山莊，不斷試煉毒藥，前段時間終於做出了蛇毒……也就是你們說的能引發蛇莓症的劇毒藥，為了驗證效果，我們幫主讓我們下了一些在山莓里，再將山莓拿到市場上賣，這樣就能隨機的讓一些人中毒，好讓寧王看到成效……」
文熙帝怔了怔，隨即勃然大怒：「混賬！」
寧王急道：「父皇，這些都是他們的一面之詞，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那個山莊就是我的，他們這是在污衊兒臣啊。」
「三哥，不要着急，你想要證據我也是能給你的。」燕竹轉頭對殿外道，「帶進來。」
侍衛又帶上來一個五花大綁的矮小男子，一看到他，寧王的臉色明顯變了，更加的驚慌失措，文熙帝蹙眉：「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