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8章 聘禮

太后愣了一下，旋即可笑道：「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你當皇帝是什麼人？哀家是什麼人？」

滴血認親，這豈不是坐實了皇帝出生有疑？

秦香昂首道：「奴婢今日敢揭穿孟氏的真面目，就已經做好身首異處的準備，這裏只有奴婢一個外人，陛下和太后各出一滴血，結果絕不會被第四個人知曉，陛下事後治奴婢一個大不敬罪，將奴婢凌遲處死，奴婢也絕不會往外多說一句話。」

「哀家絕不會縱容你這等荒唐之事！」

太后心中殺心大盛，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被人逼到這個地步了，不，是從來都沒有人能將她逼到這一步！

今日之事，她一定要查出是誰在幕後主使，她不相信單憑兩個奴婢有這麼大的本事，一定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她要找出這個人，把他扒皮抽筋，挫骨揚灰！

太后緊緊咬着牙齦，心中浮現出的第一個懷疑人選就是元清兒。

她知道黑色妖羅中毒的狀況，十有八九已經知道老太君的真正死因，所以她策劃了這麼一出來報復她，她知道這世上能治她的人只有皇帝，所以揭開這皇家密辛，就是想要她償命！

借皇帝之手……呵！這和當初她捅出元綺意之死，借皇帝之手對付她的手法還真是異曲同工，她是在向她示威嗎？！

太后心裏恨啊，恨當初為什麼不幹脆地讓殺手去要了元清兒的命一了百了，為什麼要瞻前顧後，讓她一再逃過一劫，如果她早弄死她，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了！

而被太后深深憎恨的人，此刻就站在這御書房裏靜靜旁觀，清辭看得出來，太后已經逐漸露出敗勢，只要秦香再猛攻幾下，她必定會沉不住氣，暴露更多，皇帝也會更加懷疑太后。

對於秦香，清辭還有幾分感慨，仇恨果然能徹底顛覆一個人，秦香其實根本不知道昭仁皇后的事，那些話都是她告訴她的，她明確告訴她，她只是推測，換句話說，那些都是編造的。

她心知肚明是假話，卻因為懷揣要替錦妃報仇的心愿，言辭鑿鑿，說得好像是真事，便是這毅然決然的態度就讓人信了她的話幾分真實。

秦香對太後步步緊急：「只是一滴血，太後為什麼不敢？」

太后甩袖：「哀家又為什麼要任你一介賤婢擺佈？」

秦香笑了：「賤婢？太后不是一心向佛嗎？佛曰眾生平等，哪裏有貴賤之分？太後果然是佛口蛇心，虛偽至極。」

太后眉心一怒。

這時，洪公公突然推開御書房的門：「陛下……」

文熙帝隨手抄起一卷書砸向門口，聲音極壓抑，彷彿沉睡多年驟然醒來的火山：「誰准你進來！」

清辭挑眉，還以為文熙帝不喜不怒呢，原來是一直憋着火氣。

洪公公嚇得臉色一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陛下，是、是端太妃求見。」

「她來做什麼？」文熙帝皺眉。

洪公公哆哆嗦嗦道：「太妃說，她也知道一些事情。」

太后臉色有變：「什麼？」

文熙帝意味不明地回首，看了太后一眼，道：「請進來。」

清辭仔細想了想，不認識這個人：「端太妃是誰？」

楚詔道：「太后產子后，頭一年的身體不好，陛下便養在端太妃身邊，後來太後幾次隨先帝南巡，一走兩三個月，年幼的陛下也是被端太妃接到身邊養，陛下記着她的好，一直都很敬重她。」

清辭有點詫異：「太后怎麼肯？」她好不容易從昭仁皇後手裏搶到一個兒子，還不抓緊了，怎麼肯交給別的嬪妃撫養？

楚詔簡言意駭：「端太妃是太后提拔起來的，當年的後宮里，她最放心信任的人就是她。」

清辭看向走進來的端太妃，雖然年過半百，但風韻猶存，可見年輕時的美艷，太后當年提拔她，大概是為了分先帝在別的嬪妃那裏的寵吧？後宮和前朝一樣，也是各成一派，端太妃當年就是太后陣營。

這號人物不在清辭的預想之內，不過看上去來者不善，否則太后的臉色不會變，清辭記起剛才楚詔對她說話，眨眨眼回頭：「這就是你跟我說的『聘禮』？」

「你還是不夠了解當今，想讓他懲治太后，但靠一個秦香的舌燦蓮花是不夠的，這位才夠分量。」楚詔唇邊泛開弧度輕輕，因為此刻他們都是幻影，他身體周遭帶着淺淺的光暈，以至於眉眼瞧起來愈發姣姣如玉。

清辭心頭一動，倚在他身邊的茶几邊沿：「她既然是太后最信任的人，怎麼會幫我們對付太后？」

楚詔微微一笑：「她是太后最信任的人，和她幫我們對付太后，有矛盾？」

清辭將這句話來回琢磨了兩遍，明白了內涵，側頭莞爾，也是，不矛盾。

端太妃當年是太后陣營，不代表她對太后就是忠心耿耿，也可能只是迫於無奈的投靠，以太后狠毒作風，沒準也害過她，她心裏對太后也有仇怨，楚詔這還是給她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

端太妃衣裳素凈，頭上也沒什麼多餘的首飾，鬢髮微霜，儀態莊重地行禮：「見過陛下。」

文熙帝對她果然比較尊敬，在她屈膝之前就先扶住她的手：「太妃不必多禮。」

端太妃又向太后問安：「太后萬福。」

太后皮笑肉不笑：「太妃不在別宮，來這兒做什麼？」

「有些事情，我藏在心裏四十多年，再不說出來，就真要帶進棺材裏了。」端太妃低眉順眼，但說出的話卻讓太后一凜。

文熙帝只問：「太妃，你要說什麼事？」

端太妃語出驚人：「我知道陛下並非太后親生。」

若說文熙帝聽了秦香的話，對自己的生身母親是誰有了懷疑，那麼端太妃的話無疑是將他的懷疑變成了三分相信。

太后拍案而起：「慕容端！」

端太妃無視太后狠毒的眼神，陳述道：「陛下的生身母親是昭仁皇后，當年太后收買照顧昭仁皇后的太醫和產婆，使了一出偷龍轉鳳，陛下才會變成太后所出。」

文熙帝聲音硬得一絲波瀾也沒有：「太妃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