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9章 不過是一張廢紙
清辭被范嬤嬤帶去換喪服，范嬤嬤將白帽戴到她的頭上，正了正，又看了看，然後偏過頭去拭淚。
清辭低聲道：「范嬤嬤，我會好好送老祖宗這最後一程的。」
范嬤嬤點點頭，努力帶出個笑臉：「老祖宗在天有靈，看到縣主你好好的出來，一定會很高興的。」
清辭點點頭，沒再說話，出了房間，去了靈堂，她先跪下上了一炷香，磕了三個頭，然後才雙手抱起老祖宗的靈位，轉過身，面對着大家。
哀樂聲起，丫鬟揚手撒出一把紙錢，清辭邁步走出，迎著雪片似的紙錢走出上官府，身後是抬棺的家丁和送葬隊伍。
上官笙歌盯着走在最前面的清辭，眼神里全是不甘：「娘，我們真要這麼算了？」
「當然不能就怎麼算！」斑玉竹恨聲道，「現在家裏只有你一個嫡女，老祖宗的嫁妝理應是給你的，頂多分給大房那嫡子一份，憑什麼都給元清兒？她算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個外家的，連上官都不姓，有什麼資格拿上官家的東西？」
上官笙歌皺眉：「可是老太君的遺囑……」
斑玉竹咄聲道：「人都死了，一張紙能頂什麼用？我們偏偏就不認！老祖宗那些嫁妝可都是宮裏出來的，她是先帝最寵愛的妹妹，嫁妝里全都是稀世珍寶，絕對不能給元清兒拿去！放心吧，我已經讓人去通知你舅舅，他一定會幫你爭！」
一聽都是宮裏的寶貝，上官笙歌的眼神也定住了：「嗯！」
那些嫁妝，無論如何，她都要拿到手！
元清兒，你休想事事如意！
……
大焉皇室規定公主死後都要葬在皇陵，但東陽大長公主與駙馬上官武夫妻情深，特意求了先帝准許他們死後合葬在上官家的祖墳，先帝准了，所以這次下葬，老太君是葬入上官家的祖墳。
清辭親自送老太君去與她相知相愛的丈夫合葬，想起偶爾聽老太君提起上官大將軍時眉間返老還童的綿綿情意，淡淡一笑——老祖宗，您終於和您的大將軍團圓了，您會開心的吧？
操辦完整個葬禮，已經是入夜時分，清辭回到一心堂，明明只是少了一個人，卻好像空了許多，哪那都充滿寂寥。
清辭坐在椅子上發獃，范嬤嬤端了一碗參湯來：「縣主，喝口參湯吧，您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清辭從來不會故意為難自己，不吃飯是確實吃不下，沒胃口，但她也明白，後面還有的事情要她去處理，她不能讓自己有事，便接了參湯，強迫自己喝下去。
范嬤嬤走到她身後，幫她摘了白帽，替她按揉肩膀，清辭側頭問：「老祖宗還有什麼話留給我嗎？」
范嬤嬤點點頭，輕聲道：「老祖宗說，縣主雖然是正兒八經的相府表小姐，但一直住在相府，到底是有些不太好看，她在懷安大街買下了一座宅子給你做縣主府，縣主可以搬過去住。」
懷安大街，那是安平侯府所在的地段，她是覺得她一個女子單獨住一座宅子不安全，所以才選離楚詔近一點地方，好讓楚詔關照她嗎？清辭低下頭，扯了扯嘴角，那位老人家總是替她想的周全。
清辭又拿起那張遺囑：「這些，她都是什麼時候安排的？」
「縣主託人送來藥方后，老祖宗好轉了，就開始安排著了。」范嬤嬤笑了笑，「都說人將死前都會有些預感，老祖宗可能是預感到了，所以把事情都安排了。」
清辭怔了好一會兒，才說：「上官笙歌沒有罵錯，確實是我害了老祖宗。」
如果不是她惹了太后，老祖宗就不會因為她與太後起衝突，不會被太後記恨上，就不會中毒身亡了。
她不該躲的，上官笙歌那盆污水她應該受着。
范嬤嬤停下手，走到清辭面前，認真道：「縣主，千萬不要這麼想，如果不是你，老祖宗早在大半年前就被趙氏害死了。」
清辭眼神暗淡，只是搖頭。
范嬤嬤以為她是在為自己入獄引得老太君吐血昏迷的事情自責，循循寬慰：「縣主真心待老祖宗，老祖宗也真心待縣主，縣主出事，老祖宗怎麼可能無動於衷？縣主是女醫，豈不聞生死有命？這都是命里註定的，縣主千萬不要自責。」
但清辭說：「范嬤嬤，老祖宗不是病逝，她是被人害死，害她的人是榮芸，榮芸已經被我殺了，但是榮芸背後還有人。」
「什麼？！」
范嬤嬤睜大了眼睛，臉上接連出現憤怒和怨恨，顫著牙齒說：「是被人、被人害死？被誰？誰要害死老祖宗？為什麼要害老祖宗？」
她愣怔了好一會兒，然後凄然淚下：「他們為什麼總是要傷害老祖宗？老祖宗一生與人為善，從沒有做過惡……她那麼大年紀了，好好過也沒幾年了，他們……他們……」
她身體晃了晃，清辭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她雙手掩面哭泣，她好不容易才接受老太君突然病逝，現在卻突然告訴她，不是，她是被人害死，她本來可以不死，這要她這麼接受？
清辭道：「與人為善可以沒有理由，而害人的人卻有千萬般道理，防不住的。」
范嬤嬤抓住她的手：「是誰？到底是誰？是誰害老祖宗？」她就是豁出這條老命，她也要跟那幕後主使拼了！
清辭頓了頓，沒有隱瞞，道：「是太后。」
「太后……」范嬤嬤呆愣，既是恍然大悟，又是無力憤恨，「原來是太后。」
她長長嘆了口氣：「縣主，是太后的話，就更怪不到你了。」
「當年太后還只是先帝的嬪妃，先皇后薨逝，要立繼后，呼聲最高的便是她，唯獨老祖宗極力反對，從那之後兩人便結了怨，到後來先帝還是立了她為繼后，老祖宗就極少入宮了。」
說起這個，清辭也一直想問：「老祖宗那時為什麼反對立她為繼后？」
范嬤嬤擦去眼角的淚水，道：「我曾聽老祖宗說起，她懷疑先皇后是被她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