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8章 胭脂痣

宮女伺候她很多年了，本該習慣她的美貌，可還是晃了一下神，回神后她露出更加憎惡的表情，好像碰到了什麼極度污穢的東西，猛地扯了一把她的頭髮：「賤人！」

清辭在旁邊看得火大，想把這個欺主的惡奴一把掀開，可她連碰都沒辦法碰到她們，她像一個看客，看得見悲歡離合，卻始終摻合不進去。

元綺意只是躲了一下，對宮女的辱罵也像沒聽見，淡淡道：「我自己梳吧，你幫我煮一碗葯來。」

宮女厭惡之色更深，將梳子丟在梳妝台上：「嘖，都是要和親的人了，還那麼不檢點，也不知道大焉的皇子是倒了幾輩子霉竟然娶了你這種破鞋！」

那宮女走後，元綺意又一動不動地坐着，清辭實在忍不住上前：「你為什麼不反抗？」

元綺意麵向清辭的方向，清辭還以為她能聽見她的說話，一時呆住，但她只是起身，徑直從清辭身邊走過，走到一個放滿針線的籃子邊，拿出了裏面的剪刀。

清辭隱隱猜到她想要做什麼，疾聲喊：「你別！」

也就在清辭喊出話的一刻，元綺意高高舉起剪刀要捅入自己的心臟！

哪怕是在夢中，清辭也感覺到心臟急劇一縮：「元綺意！！」

剪刀堪堪停在距離她心口一指處，清辭怔然地看着她，元綺意空洞的眼睛裏滾下淚水。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死了他們怎麼辦，我不能死……」剪刀從她手中滑落在地，她踉蹌地靠在牆上，又站不住地順着牆蹲在了地上，哭得無聲無息。

清辭抿了下唇，不知道是人在夢中容易被共情，還是因為她有一張和自己一樣的臉讓清辭產生了某種錯覺，總之看她這樣悲戚，她也覺得心剜似的疼，連忙扭開了頭，不敢再看她。

清辭漫無目的地打量這間宮殿，她去過棠梨宮，也去過煎雪宮，都是金碧輝煌華美精緻，以為天底下的公主們的宮殿都是一樣美輪美奐，然而元綺意的房間卻簡陋得連相府庶小姐們都不如。

放眼看去，一件值錢的東西都沒有，茶杯甚至是磕了一口的，只有被褥的材質看起來不錯……嗯？那是男人的衣服？

清辭注意到了床上一件寬大的褻衣，顯然不是元綺意的，也不是屬於一個女人的，可元綺意的床上為什麼會有男人貼身衣物？

沒等清辭想明白，那宮女就回來了，端著一碗葯：「葯來了，喝吧。」

看到元綺意還是她走之前的樣子，她頓時大怒，「你不是說要自己梳頭嗎？磨磨蹭蹭到現在還沒梳好！哭什麼哭呢？你以為這裏有誰會吃你裝可憐這一套嗎？」

清辭聞得到味道，過去聞了聞那碗葯，大吃一驚——是避子湯！

元綺意竟然喝避子湯！

而且看那宮女的態度，應該也不是第一次替她煮這種湯藥，所以元綺意她……

清辭記起她在那封信里寫的一段話「我以為離開桑國就是離開地獄，殊不知是落入更污穢的沼澤」，所以，她在桑國，也曾被人……

是桑國皇室的那些皇子？

清辭怔然地看向那張床，滿室簡陋，唯獨被褥是上品，在上面享受的人到底是誰，這裏面的內涵，她不敢深究。

難怪，難怪她剛才想自殺，今天是她和親大焉的日子，是她出嫁的日子，昨晚卻又有人來侵犯她，這豈止是沒把她當人，簡直是把她當發洩慾望的工具！

清辭喉嚨梗塞，在這個夢中，她似乎很受元綺意的情緒感染，心裏是說不出的難受。

宮女將元綺意按在梳妝台前，快速幫她梳頭上妝，元綺意全程都像個木偶，任人擺佈。

片刻后，門外有人催促：「好了沒有？格倫嬤嬤派人來催了。」

宮女喊道：「快好了快好了。」她拿起耳環，直接刺入元綺意的耳洞，清辭注意到，元綺意耳垂流了血，那一點紅像一顆胭脂痣，在燈下妖艷灼灼。

梳了頭，上了妝，蓋上紅蓋頭，宮女扶著元綺意出了門，在金殿上聽了皇帝和皇后一番虛情假意的殷殷囑咐，然後上了車駕，清辭站在人群里，和桑國的文武百官、黎民百姓一起目送和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往大焉的方向而去。

清辭眼前景物逐漸模糊，像是有人將一副五彩斑斕的畫作丟進水缸里，水無情又溫柔地暈開墨跡，將一切扭曲，回到混沌初開的樣子。

不過這樣的混沌也只是一個眨眼，很快畫面就重新清晰起來，清辭發現，她已經身處在初春的帝京。

舟車勞頓了三個月的元綺意終於抵達帝京，寧王代表天子在城門外迎接使團，然後將使團帶入了湯泉宮，清辭在門口跪迎的宮人們找了一圈，找到那個喜歡在衣服上綉菊花的小宮女。

不同於別的宮人對和親公主的好奇，時不時抬起眼皮偷看，菊兒始終低着頭，一臉淡漠，眉目不驚。

這個時候的誰能想到，在幾年後她會為了保守元綺意的秘密，死得那麼慘呢？

使團隊伍休息一夜后，第二天早晨，元綺意和使臣在寧王的帶領下進宮覲見文熙帝，當一身華服的元綺意從房間里走出來時，所有人都是齊齊呆住，震撼於她的美貌。

寧王好一會兒才回神，隨即臉上展露出笑臉：「公主，請。」

元綺意頷首。

金鑾殿上，文武百官也因為她的美貌交頭接耳，文熙帝險些當眾失態地站起來，賢、榮二王就更不用說了，那眼神堪比豺狼虎豹，清辭站在元綺意身邊，只覺得這些眼神像極了垂涎美食的野獸。

也就是這驚鴻一面，元綺意被皇室父子惦記上了。

清辭厭惡地轉開頭，看到文官首座的那個男人，楚詔一身官服坐在輪椅上，面容白皙，神情清冷，滿殿的人都在驚嘆元綺意的美貌，他卻好像覺得這大朝會無趣，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

清辭在這裏看到他，心裏的反感忽然淡去了許多，微微一提唇際——嘿，侯爺，你看不到我！

楚詔忽然抬起頭，往清辭的方向看了一眼，清辭嚇得渾身一僵，以為他能看到他，所幸他只是隨便掃過來一個眼神，很快又轉去了別處，清辭鬆了口氣。

當晚，湯泉宮去了第一個不速之客——寧王。

「我知道你們桑國的皇子們都享用過你，既然他們可以，本王自然也可以！」寧王撕開元綺意的衣服，不顧她的掙扎哭喊，將她壓在床上。

「你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

「你叫，你叫吧，你叫破喉嚨也沒用，這裏是大焉帝京，是我的地盤，你逃不掉的！」

「不要，不要--」

「你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