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1章 讓人又愛又恨
清辭優哉游哉道：「所以由他開口抗拒你和南越世子的婚事，無論是南越還是大焉，都不會有人微詞。」
燕寧眼睛蹭的一亮，覺得她的主意甚好，登時喜上眉梢，但是喜過之後，她就意識到不對：「他怎麼可能抗拒？就是他提議要南越世子娶我的啊。」
清辭笑得胸有成竹，將發簪插回她頭上：「衣服換好了，走吧。」
她們一進前殿，便感覺到氣氛有些緊繃，上座的文熙帝和諸位皇子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南越神使抖著臉上鬆弛的皮肉，幽幽地道：「……天降妖火，必是不祥，大焉九公主，萬不能娶！」
燕寧馬上回過頭去看清辭，那眼神是——真被你說中了？！
清辭斂眸彎唇，扶著燕寧坐下，恭恭敬敬地站在她身後，誰也沒看。
榮王第一個發火：「胡說八道！那怎麼是妖火？就是一盞宮燈被風吹落，意外走水，又與我九妹何干？南越使臣，天子駕前，你說話可要注意！」
南越神使瘦得像一把乾柴，身形比大焉女子還要瘦小，背後看如同一個十三五歲的孩子，但他皮膚鬆弛得像骨頭外披着一塊布，風稍微大點還會隨之抖動，脫相的面相看起來還有幾分可怖。
就因為這相貌，他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用一條大頭巾從上到下包住自己，文熙帝為了表示尊重南越使臣，對他這奇裝異服也沒有說什麼。
他氣喘咻咻地說：「數十年前，南越王庭曾舉辦過一個盛大的宴會，宴席上舞姬們跳起了舞蹈，突然之間，天降的妖火燒毀了整個舞台，燒死了三個舞姬！沒多久，南越就發生了三子之亂，禍亂讓南越民不聊生近十年！我當時就在現場，就是這樣的妖火！火滅不了的妖火！一模一樣的妖火！」
所謂三子之亂，就是前南越王三個兒子為了爭奪王位引發的血戰，那場混戰直接讓南越元氣大傷，險些滅國，休養了十年才漸漸恢復生機。
尉遲沅面色冷峻，默不作聲，站在一邊，旁人看他是嚴肅沉思，其實他是在心裏讚歎，這把火太來得他娘的及時吧……
寧王亦是怒道：「說我九妹最配你們世子的人是你，說我九妹不詳的人也是你，南越使臣，我們敬你們遠道而來，是貴客，才這樣好聲好氣與你們說話，但你們真當我們大焉皇族好欺不成？！」
南越來的其他幾位使臣，對他們神使的話深信不疑，馬上單膝下跪，右手貼在左胸，這是他們的大禮：「臣等不敢！」
布魯說：「神使並非說九公主不詳，而是九公主與我們世子的婚事是上天反對的，逆天而行必有災殃，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請陛下收回成命！」
文熙帝臉色鐵青，偏生不好發作，自古人們對神靈都是有敬畏之心的，誰都說不準這種事情是不是真有忌諱，他慍怒地問：「走水的原因查出來了沒有？」
護衛內廷的禁軍將領在階下稟報：「啟稟陛下，是火星子飛濺到舞台上，舞台上鋪了棉布，棉布易燃，才會造成那麼大的火勢。」
一直沒開口的尉遲沅站了出來：「這裏不是城樓，也不是軍營，沒有火把和火盆，照亮整個皇宮的是宮燈，宮燈有護罩，宮燈不可能飛濺火星。」
他回頭對文熙帝一個頭磕了下去：「陛下，南越對大焉俯首稱臣數十年，一向以陛下決策馬首是瞻，但天降警告，事關南越千萬百姓，臣還請陛下收回成命，臣願領罪受罰！」
百官各自對視一眼——南越的三子之亂，大焉也有所耳聞，確實慘烈異常，萬一天降警告是真的，他們逆天而行，惹怒上天……吃罪得起嗎？
而且三子之亂啊，大焉目前太子未立，賢、榮、寧三王鼎立，各成一黨，難不成是在暗示他們大焉也會發生「三子之亂」？
並非沒有可能，文熙帝已經漸入老年，這兩年很多事情明顯力不從心，朝堂變化，可能就在這十年之內。
這種事情，往往是不能細想的，越去想越細思極恐，霎時間，百官的臉色都有些微妙。
同樣微妙的還有文熙帝，他的想法與百官大同小異，終是鬆了口：「既然南越世子如此請求，那這樁婚事，便再議吧。」
尉遲沅立即道：「謝陛下！」
燕寧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就這樣擺脫了這樁婚事，怔怔地看着，眼睛裏有茫然也有驚喜，手還緊緊握著清辭的手，想說什麼，清辭輕搖頭，示意她回去再說。
尉遲沅起身時瞥了燕寧一眼，只覺得她表情古怪，沒多理會。
其實文熙帝想的是，他膝下不止一位未嫁公主，既然不能結親九公主，結親其他公主總可以吧？他反而樂見其成，九公主到底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若非南越指名道姓要她，他也不會把她嫁去那麼遠的地方。
總體來說，那一把火燒出了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文熙帝看了寧王一眼，寧王很快領會意思，端起兩個酒杯，笑着走到尉遲沅面前：「出了這等鬧劇，讓世子見笑了，本王且以此杯敬世子。」
「殿下言重了。」尉遲沅心滿意足，自然很給面子，接了酒杯，一飲而盡，「好酒！」
「既是好酒，何不一起痛飲三杯？」
「正有此意！」
都是千年的狐狸，有心活躍氣氛，三兩句話下來，宴席上再次恢復歡聲笑語。
眾人飲樂時，清辭無意中抬起頭，撞上了楚詔的眼神，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後嘴唇微動。
清辭垂眸想了一會兒，才想出他那個口型是什麼意思。
混賬女人。
可不就是個混賬女人，耍把戲耍到了百官和皇帝面前，真不知道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
楚詔飲著酒，她這種為達目的無所畏懼的態度，真讓人又愛又恨。
愛她勃勃的野心和過人的智謀，恨她不怕死的放肆和豁出去的淡然。
這樣一個人，好像是經歷過最直接的死亡，所以不懼怕潛藏的危險，是一種「反正早晚都會死，既然畏畏縮縮是死，轟轟烈烈也是死，那不如活個暢快」的心態。
真不知道她是怎麼長成現在這個樣子？
「啪——」
一聲脆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上座。
尉遲沅不知怎的，手中的酒杯突然脫落，上等的琺琅杯落地碎成無數塊晶片，他高大的身形也跟着晃了晃，眼睛發直，手掐著喉嚨，臉色痛苦。
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下，他突然一口血噴了出來：「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