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犀照龍雀】

八十二【犀照龍雀】

王淵剛剛回到租屋院中,周沖便聽到聲響迎出來,伸手幫王淵拿東西:「二哥,公爺沒有為難你吧?」

「怎會為難?」王淵推開周沖的手,笑道,「我自己拿。」

周沖立即拍馬屁:「這是公爺贈送的吧?二哥果然不凡,連公爺都特別器重。」

王淵徑直回屋,懶得理他,吩咐道:「給我弄點熱水,今天出了一身汗。」

「好咧,我這就去。」周沖麻利跑開。

王淵將鋼刀和勁弓都擺到桌上,之前在公府沒仔細查看,現在得好好研究一下。並非把玩寶貝,而是熟悉自己的武器,就像騎手必須熟悉馬兒一樣。

這把百鍊鋼刀,刃長三尺三寸,柄長一尺二寸,形製為宋代斬馬刀。

跟殺鬼子的大砍刀不同,其刀身是直的,若給現代人看到,估計要誤以為是日本武士刀。

在細節上,也跟宋代斬馬刀不完全相同,帶着些元朝的外來風格。刀鐔為六角十字檔,刀身開了雙血槽,刀柄略微向下彎曲,環首被改為魚嘴狀。

刀身刻有小篆銘文,內容令王淵莞爾一笑。

沐公爺還是很騷包的,居然給此刀起名「龍雀」,還讓工匠刻字:「古之利器,吳楚湛盧;大夏龍雀,名冠神都。可以懷遠,可以柔逋;如風靡草,威服九區。」

將那把弓箭拿來仔細端詳,弓身也隱約能看見銘文,不過只刻了「犀照」二字。

雖說明代沒有「犀燃燭照」這個成語,但「犀照牛渚」早就問世了。弓名「犀照」,無非寓意「犀燃燭照,無所遁形」,藏再深的敵人都能看到,跑再遠的敵人都能射死,同時也暗合這把弓的犀牛角用料。

犀照弓,龍雀刀,名字都挺威猛的。就是那匹馬兒比較拉胯,居然一直叫做阿黑,而且王淵還不打算給它改名。

王淵舞刀弄弓一陣,周沖也把熱水燒好了。

沐浴休息,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晨,李應和鄒木等人找來,要跟王淵共游滇池。

畢竟好不容易來次雲南,總得到處看看。昨天王淵去黔國公府,其他人已經遊了一天,各自還做了幾首應景酸詩——這也算文會,五華山等景區士子頗多,大都十多個人結伴同行。

「嚯,這哪來的弓?」李應走進房裏,一眼就看到牆壁上掛的大弓。

王淵還沒來得及回答,周沖就炫耀道:「沐公爺送的,還送了一把寶刀呢。」

「今後多做事,少說話!」王淵輕拍周沖腦袋,以示懲戒。

周沖縮了縮脖子:「哦,記得了。」

李應將弓箭從牆壁取下,頗為吃力的上弦,然後奮力拉扯,頓時咋舌:「老天爺,這怕不是兩石弓?我拉都拉不開。」

「走了。」王淵笑道。

「刀呢?我再試試刀。」李應還沒過癮。

王淵只好把刀取來給他,自己鬆掉弓弦背在身上,今天去游湖也會帶着——放屋裏怕人偷。

「好刀!」

李應拔刀出鞘,兩眼放光,踢翻椅子掄刀砍去,一隻椅腿應聲而斷。

王淵無語道:「能不能別毀壞物品?」

李應撫摸著刀身說:「我賠一把椅子便是。」

王淵懶得理這貨,帶着周衝出門,把阿黑也牽去遊覽滇池。

在門口遇到金罍,此君不情不願,跟着老爹一起外出。金家在昆明有生意,金罍又考中解元,金萬川自然要帶兒子出去應酬,而這種應酬恰恰正是金罍最討厭的。

金罍看到王淵等士子結伴而去,臉上儘是羨慕之色。即便雲貴士子再庸俗,好歹也是讀書人,總比那些商人更風雅一些。

上輩子,王淵游過滇池,但景緻完全不同。

明代的滇池,要比幾百年後大得多!

羅江作為雲南本地人,騎馬出城,指著城外雜亂的住宅區說:「從景泰年間起,海口就時常淤堵,滇池之水一經泛濫,甚至能把昆明城的附廓民房淹沒,滇池周邊的良田全部顆粒無收。」

「現在治理得不錯。」王淵遠眺道。

羅江笑道:「以前幾十年一修,現在一年一小修,三年一大修,否則必然泛濫成災。」

又行十多里,王淵看着一望無際的良田,基本知道滇池為啥年年都需治理了。

圍湖造田導致的!

沐英鎮守雲南的時候,就治理過一次滇池,清淤開墾出無數軍田,並且持續不斷的圍湖造田。

滇池蓄水量大大減少,加之出水口只有一個,終於在幾十年後釀成大災。這次是鎮守太監主持治水,直接動用軍隊清淤,又讓滇池安穩了幾十年。

但軍田越造越多,滇池越來越小。

九年前,滇池泛濫竟然淹到昆明城外,沐崑調動數萬軍民終於疏浚。這是大明數百年間,滇池治理工程規模最大的一次,疏浚得非常徹底,直接讓滇池水位下降十多米(泛濫時的最高位計算),趁機開墾出數千傾良田。

這是沐昆的功勞,因此在雲南名聲大振。有這種功勞在,即便不算平亂之功,他再怎麼鬧么蛾子,三司官員也只能忍着。

當然,文官也有功勞。

前面幾任工程負責人,全部都是文官。可惜這些文官能量太小,無法調動足夠的人力和財力,年年治理,年年泛濫,年年問罪貶官。

直至釀成百年不遇的大災,朝廷才讓沐昆接手工程,在前面幾位文官的治水基礎上,協調雲南軍政系統一起發力,只用了幾個月便大功告成。

更可貴的是,有黔國公沐昆坐鎮,-太監和文官都不敢亂來。

洪水退去之後的土地,有田契的物歸原主,無主土地分給流民開墾,文官、太監、豪強和軍方都沒能大肆侵佔。滇池周邊數縣歷年虧欠的田賦,因為這次治水清田,居然在隨後兩年直接補齊。

王淵在聽羅江講述之後,對沐公爺的印象大為改觀,感覺自己昨天似乎太過無禮了。

行至湖邊,眾人買舟泛遊,書童們都留在岸邊看管行李和牲口。

王淵躺在船上,吹着涼風,那感覺別提有多愜意。

忽聞絲竹之聲,卻是另一艘船上,也有士子在搞旅遊文會。

越榛打着節拍,放聲高歌,唱起辛棄疾的《沁園春》:「一水西來,千丈晴虹,十里翠屏。喜草堂經歲,重來杜老,斜川好景,不負淵明。老鶴高飛,一枝投宿,長笑蝸牛戴屋行……」

一曲唱罷,對面哈哈大笑,回了一首辛棄疾的《水調歌頭》。

兩船乾脆開到一起,共同喝酒耍樂。都是年輕士子,又已考完鄉試,正該放浪形骸。

玩至太陽西落,眾人摸黑回城,求情好半天,又給了幾兩銀子,終於讓守城官兵把城門打開——這還是看在他們都是讀書人的份上。

回到青雲街,正好碰到金萬川、金罍父子應酬歸來。

金萬川來到王淵房中,瞎扯半天,終於拱手問道:「王相公可曾定親?」

王淵愣了愣,笑道:「已有婚約。」

金萬川大失所望,尷尬道:「打擾了。」

翌日,眾人結伴離開,正式出發返回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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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大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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