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出頭
「不是所有人都配我救。」趙婉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什麼人配,又什麼人不配呢?」二皇子問。
「只有達官貴人才配我出手。」
趙婉掃視一圈人群,眼裏的輕蔑不加掩飾,「家裏沒錢的,我都建議別來看病,不如死了算了。與其過苦日子,不如求拜拜神求求佛,祈禱來世出生在富貴人家。」
趙婉起點太高,在醫女裏面算拔尖的,被人捧習慣了,說話完全不顧忌。
圍觀之人大多平民百姓,聽到這話,臉都變了,一個個眼神不善的盯着她。
二皇子眼裏帶着冷意:「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
他一字一句地問,「你可知道出自哪本書?」
趙婉漲紅了臉,當然知道,這是每個學醫人都背過的《大醫精誠》,出自於醫聖孫思邈。
二皇子又追問:「你捫心自問你做到了嗎?」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法律法規亟待建立健全的同時,思想道德也在隨之進步。」
「人命大於天滲透在各行各業,怎麼治病救人的大夫的思想反而退步了?」
「大夫欺壓病患,這難道是你所接受到的教育?」
「我想不是,趙太醫還是非常優秀的太醫,只是一些人利令智昏罷了。」
趙婉被一個陌生人數落,自覺顏面大失,冷哼一聲道:「我是大夫,我願意救誰就救誰。」
「商販可以說,他願意把東西賣給誰就賣給誰。乞丐可以說,他願意向誰乞討就向誰乞討,這些都是不觸犯法律的。唯有大夫這個職業,與其說受法律約束,不如說受道德約束。」
二皇子字字句句犀利如刀將她打得無處還擊:「身為大夫,背離患者,這和身為士兵卻不守護國家有什麼區別?若無憐憫之心,何以從醫?!」
他每句話都站在患者的角度說到了人心坎里去了。
生病的人本來就脆弱,傾盡家財只為治病,保住一命,來到杏林堂卻要受到大夫們的冷言冷語,脆弱不堪的心早就快碎裂了,不少人感同身受的落淚。
杏林堂的大夫一看架勢不好,怕杏林堂名聲要毀完,趕緊吩咐葯童跑去趙家將趙太醫請過來。
趙太醫年紀大,不怎麼露面,但憑藉着他的從醫多年威信,杏林堂開的非常好,一旦店開大了自然就欺客,旁人還會因為他們的不友好態度認為是真有本事,一直隱忍至今。
而趙婉先前那話太過分了,哪有大夫不想着救人反而勸人去死的。
二皇子站出來打抱不平,不少人跟着附和。
「說的好,我早就看這幫假仁假義的東西不爽了,你看看他們醫館對聯寫的什麼?」
「只求世上人無病,不怕架上藥生塵。說的是真好聽,可是他們辦到了嗎?」
「杏林堂狗眼看人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見着那有權有勢的,臉上笑出花來,見着我們這些窮苦百姓就擺出一副大爺的態度。」
「裏面的葯特別貴,同樣的葯是別家醫館的幾倍。先前一杯童子尿,就賣五十兩銀子呢。」
「金童玉女撒的尿吧,哈哈哈。」
「他們仗勢欺人,把很多小醫館小藥鋪擠得開不下去,一家獨大。」
「杏林堂還治死過人呢,不過這事兒官府給壓下去了,到底是太醫,門路就是多。」
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聲很快就成為了嘈雜的喧鬧,掀起一層又一層的熱浪,幾乎要把杏林堂給掀翻。
民聲平日看來無用,但當他們凝聚在一起的時候,是可以推翻一切的。
當怨氣到達了頂點,就像是呼嘯而來的海嘯吞沒一切。
趙婉本來只針對鳳千顏一個人,但是在二皇子三言兩語刺激下,將憤怒的情緒蔓延到大家身上。
她說話根本不過腦子,反正她有身份有地位,平日裏也不用給這群窮酸看病,得罪了又怎麼樣?
如今事態不可控,群民激憤,她才意識到事情的可怕,然而這時候再害怕就已經晚了。
趙婉想要回杏林堂,卻被人群攔住,人們激憤的斥責着她,認為她不配當大夫。
二皇子望着鳳千顏,期待一份誇獎。
鳳千顏說:「殿下好伶俐的口齒,舌有龍泉劍,殺人不見血。」
二皇子琢磨,這應該也算是種誇獎吧,喜滋滋。
他問道:「倘若我沒出現在這兒,你要如何解決事情?」
鳳千顏想着二皇子幾次幫自己就沒法撒謊,如實回答:「打算趁機挾持,以命威脅。」
二皇子不帶一點兒猶豫的,誇讚道:「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鳳千顏:「……」這話太昧良心了。
他口口聲聲的說要講究一個禮法道德,卻對一個罔顧禮法道德想要使用強盜手段的人進行誇獎。
如此可見,愛情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可以蒙蔽人的雙眼,遮蔽人的道德,讓人成功的走上盲目的道路,以丑為美,以苦為甜。
二皇子這樣自問不是昏庸之人的儲君,也難逃為色所迷的命運。
但他一丁點兒都不心虛,他愛優越的德行,也愛過人的美色。
鳳千顏對着他燦然一笑,冷冽的冰川化開,迎面三春暖意。
縱然是萬古長夜,也終將升起黎明。
二皇子扭開頭,這樣的笑容不能看的太多,會消磨英雄壯志,自古溫柔鄉是英雄冢。
只怕連鳳千顏都想像不到,有朝一日向來以冰冷著稱的她會被人暗自揣摩為溫柔鄉。
他們在一片喧鬧擁擠當中站在一處,二皇子不動聲色的保護着她,就像是在保護一個弱者。
鳳千顏無所畏懼的望着四周,她本就是個強者。
趙婉被擠到了角落裏,保護她的護院們被沖的七零八落,場面極其危險。
就在這時,那位傳聞中的趙老太醫終於露面了。
「都冷靜一下,有什麼事情跟老夫說,老夫給你們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