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命運總喜歡開玩笑

田中神色複雜地看了伊藤和菊丸一眼，轉身對程善笙抱拳鞠了一躬，苦澀地說道：「實在是抱歉！我沒辦法說服伊藤，能讓他起來的恐怕只有程先生你了！

伊藤他現在對我們所有人都感到很愧疚，說一切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是他的魯莽致使你對我們心存芥蒂，不願意出手救我們，除此之外，他長跪不起還有另一個原因。

他本人希望能用他的命來抹除你對大家的成見，重新慎重地考慮一下拯救大家的這個事情，我們不想他死，所以他不搭理我了，我請求程先生也不要答應他！」

田中當然不會翻譯伊藤的原話，不知道是田中那一眼的緣故，還是出於對伊藤的感恩，菊丸第一次違反了伊藤的指示，任由田中說完，沒有阻止。

人性的光輝與陰暗，往往在生死關頭才會真正體現出來。

伊藤先是不聽自己的勸阻，非要一意孤行地去挑釁程先生，失敗之後又被小野綠說動，再次對程先生髮起了突襲，田中對他失望透頂，對自己帶上這種不開眼的人逃亡追悔莫及，不想再管他。

然而從伊藤等人將程先生包圍起來到現在為止說的那些話，又讓田中和一直都跟他不對路的賀崎改變了看法。

原來伊藤不是一個只知道自己活命而罔顧大家生死的傢伙，他的擔當不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弱，甚至還要強過田中和賀崎。

尤其是最後這個請求，對程先生來說，可能會覺得他有些太過想當然了一點，但是對在場的所有瀛國人來講，便足矣贏得大家的尊重，抵消他犯下的過錯。

試問又有誰能做到把自己的命交出來挽救大家的性命呢？

老實說程善笙剛聽到伊藤要拿自己的命來換自己幫助的時候，他的心有顫動了那麼一下，這個伊藤對他的同胞們還是蠻講的道義的嘛！

只是...自己又不是什麼吃人靈魂的妖魔鬼怪，拿他的命來做什麼？去百草庵換藥嗎？如果可以，他倒是敢拿去換。

可人家是名傳千古，正兒八經的藥草世家，不是歪門邪道的惡毒勢力，就算有時候需要人體做實驗，那也輪不到伊藤，有大把的人排著隊，擠破門去自願獻身。

想到這裏，他有些不屑，再加上伊藤短時間對他出手兩次，不屑變成了不喜，猜到自己是修者，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動手，發現打不過就請支援，也不說道個歉，絲毫不知悔改。

反倒因為有了支援，立馬組織了第二次進攻，還有個心腸歹毒的小人趁自己思考時偷襲，幸虧自己福澤深厚，直覺強大，躲過一劫。

見識了自己能夠輕易殺死他們的力量，怕自己遷怒於其他人，才想到要跟自己道歉，這不是典型的欺軟怕硬嗎？

自己一時心軟原諒了他們，他們居然蹬鼻子上臉，還有臉求自己救他們，要做出這一些列的操作得要多厚的臉？起碼比城牆拐還要厚！

壞事做盡，還想要個好結局，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或許是銷售做久了，習慣了留一線的說話方式，也或許是性格的原因，程善笙本意是想譏諷兩句，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不是我不想救你們，而是不能，我不是個擅長醫術的修者，而且因為兩界保密條約，我們修行界不能跟人間界產生瓜葛。」

田中連連連點頭，對着菊丸吩咐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伊藤他不知道，菊丸，你趕緊給伊藤翻譯一下程先生的原話，我說的話估計他不會信！」

聽着程善笙跟田中的對話，菊丸匆匆地點了點頭，立即伏下身子給伊藤翻譯，他的表情很奇怪，絕望和高興兩種迥然不同的情緒一同出現在臉上，輔以夜色，閃爍的燈光，看上去有些詭異。

伊藤聽了菊丸的翻譯，沉默了好長一陣子。

就在程善笙信心滿滿的以為他會站起來的時候，伊藤開口了，動作依舊沒變，他莫名的有些焦躁，升起了一股不詳的感覺，這個伊藤大概率還是沒死心。

果然！當菊丸把伊藤的話完整地翻譯出來，事實跟他預感的一樣，放棄武力對敵，改談判專家的伊藤腦袋瓜彷彿開了竅，抓住了程善笙言語中的小漏洞。

「程先生這麼強，想必在修行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吧？不知能否為我們引薦一下擅長醫術的修者？我和我的同伴們為了一個沒有被證實的設想，都不顧一切地逃到炎國來！

如今從程先生口中得到確切的消息，有了真正的希望，我們更要拼盡全力地去爭取一下，因為阻礙退縮豈不是讓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我知道這對程先生來說很為難，但我們也有活下去的理由。

我們成功出逃，也許我們的親人此刻正在代替我們遭受苦難，所以，儘管我知道我很過分，但我還是會求你，不管我們最終能不能獲救，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們都會竭盡所能地去報答你對我們的恩情！」

不要說程善笙沒想到伊藤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就連田中等人都沒想到伊藤的思維竟然細膩如斯。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伊藤嗎？生死之間真的能夠激發人體的潛能嗎？為什麼小野綠反而變得更傻了？

沒有人能準確回答他們心中疑問，此時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因為這是一個巨大的轉機，如果他們的天照神肯保佑他們，那他們就不用再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了。

菊丸翻譯完，直接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道：「求求程先生幫我們引薦一下，從此我這條命就是屬於您的！」

通通通...

站在伊藤等人身後的其餘人也明白這是他們的機會，自發地跪了下去，異口同聲地用蹩腳的炎國語說道：「求求你，程先生！」

田中跟賀崎看了一眼，隨後也默默地帶着惠子和兩名親信走到伊藤的隊伍中，以他們大瀛帝國最高的禮儀——跪拜禮，獻上他們的尊重。

又來這一套！程善笙在心裏面哀呼一聲。

一群身份敏感的逃亡者，他們命真的不太值錢，除了能在器官黑市賣點錢、下下苦力、噹噹保鏢...這些上不了排面的用途之外，程善笙暫時沒想到還有更值錢的地方。

就算自己只是一個幫他們找醫生的中間人，不用太多的報酬，可是找醫生看病是要給錢的啊！一無所有的他們拿什麼去支付百草庵的醫藥費？

難道又要跪地求饒加賣命嗎？這幫瀛國佬不嫌丟人，他都替他們躁得慌，命只有一條，能賣給多少人？買他們命的人是不是還要商量著使喚？

一天到晚就知道跪跪跪，不到一個小時都對自己跪了兩次了，學了炎國那麼多東西，怎麼沒把骨氣也學會？但凡是有點骨氣的男人，都不會隨意下跪，要跪也只跪父母與蒼天。

吐槽歸吐槽，事兒還得辦，到底答不答應他們是當下必須要處理的事情，事到如今，很多跡象都表明田中為了挽回自己信任時坦誠告知的那些信息，十之八九是真實的。

如此一來，他糾結要不要救這些瀛國佬的理由就只剩下了一個，那就是田中他們值不值得他出手相助，簡單來說就是他能從中獲得什麼好處。

仔細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再壓榨一下，畢竟他是一個銷售好手，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是他融進血液里的能力。

一念及此，他一邊很為難，一邊又做出一副為田中等人貼心考慮模樣，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讓你們在這種情況下遇到我，我們修道之人，為了變強，時常揣摩天意，或許這就是冥冥中的一線生機！

我們修者遵守的保密協議主要針對的是炎國人，你們是瀛國人，我倒是可以冒着被嚴懲的風險幫你們尋找醫術高明的修者，不過...」

說到這裏，程善笙掃視了一圈跪在地上的眾人，稍微些許遺憾，自己這麼精湛的演技沒有一個觀眾看到，他也看不到觀眾們的表情，不然他這個關子就能賣的更有水平。

好在菊丸的城府比較淺，程善笙作為窺夢境的大修，忽明忽暗的光線影響不了他的視覺，他能清晰地看到菊丸渾身都在顫抖，身上也因此迸發出了一股活力。

程善笙嘴角一勾，心裏大概有了譜，沒有急着說話，而是在原地轉悠了起來。

噠噠！噠噠...

黑暗中，此地一片寂靜，程善笙凌亂的腳步聲顯得特別聒噪，時間長了，有一部分人更是生出了一種心跳跟程善笙的腳步聲達成了一致的錯覺，似乎每一次落腳都落在他們心坎上，非常難受。

良久，田中在心裏面暗嘆了一聲，這個程先生不是一般的難以對付啊！不比他在職時的那些政敵差到哪裏去，罷了罷了，反正都下跪求他了，就配合一下他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配合裝出來的，田中略顯急促地問道：「不過什麼？還請程先生明言！」

程善笙來回溜達的步子一停，轉過身道：「你們先站起來，否則我是不會說的。」

他還是不太習慣被這麼多人跪拜，烏漆墨黑的夜空，人跡罕至的馬路，一幫人對着一個人下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舉行什麼邪惡儀式呢！

萬一被前來拖車的人看到，誤會成邪教頭子真是跳進商鹿伽海也洗不清。

程善笙以此為要挾，就是最執拗的伊藤也沒辦法，僵持了不到片刻，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這才對嘛！好端端的，我又不是救世主，都跪到地上做什麼？這樣交流不是挺好的嗎？」程善笙看着站起來的眾人，覺得順眼多了，滿意地點了點頭。

田中不用回頭也知道伊藤等人在盯着他，輕輕吐了口氣，他先是對菊丸說道：「一會兒我負責跟程先生交談，你負責把程先生的話翻譯給大家。」

沒辦法，大部分人都聽不懂炎國語，只能在一旁干著急，吩咐完菊丸，他就轉頭看向程善笙，充滿期待地問道：「程先生現在可以跟我們說了嗎？」

程善笙淡淡地點了點頭，神色嚴肅地說道：「我們修行界的藥物大多珍貴至極，從不在人間界流通，就算我幫你們聯繫到了醫術高明，還願意幫忙的修者，但你們身上什麼都沒有，要拿什麼去換取呢？」

伊藤等人聽到這話，集體懵在了原地，如果不是程先生提出來，他們根本就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