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一場
大副此刻怒急攻心，似乎聞不到這股味道，一把將其擰起來，果然有污穢之物從他的褲腿里滑落出來，「你特么的不想活，別拉着大夥兒給你墊背，豬狗不如的東西，老子現在就把你扔進海里餵魚！」
程善笙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想不到這個大副居然還是一個狠角色，其實仔細想想也不奇怪，對於他們這些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討生活的人，有人不按照他們千百年來摸出的經驗行事，等同於讓他們去死，有這樣的反應再正常不過了。
而且就算大副不出手，恐怕程善笙身邊的那個魁梧大漢也會忍不住動手的。
程善笙看着大副的動作不似作假，已經擰著寸頭男朝船尾走去了，心裏有些不忍，有心想要勸阻，但是除了他，所有人都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這個關頭開口無疑是引火燒身，他也只能在心裏哀嘆一聲愛莫能助了。
大副將男子扔進海里之後，立馬對着傳音筒低吼了一句，「加速前行，迅速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還沒有等他們離開這個範圍，劇變已經先他們一步降臨到了這個地方，沒有任何徵兆，前一秒還是晴空萬里的天氣，下一秒就是烏雲密佈，電閃雷鳴。
程善笙等人見到這種現象皆是心神一緊，正要問他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狂風驟雨以及驚濤駭浪也隨之襲來，他們乘坐的這艘船也開始劇烈地顛簸了起來，太快了，一波接一波的異變根本不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
眾人如喪考妣，直到那些經驗老到的船員迅速開始收帆，他們才如夢初醒，一邊幫着收帆，一邊幫着把湧進船里的水往外倒，可異相到這一步並沒有停止。
寸頭男落水的地方竟出現了一個漩渦，而且還在飛速擴大，二副發現了這個情況，嚇得亡魂皆冒，連忙指揮道：「除了掌舵的人，全部都給我去踩槳輪軸，跑不出這個漩渦範圍，我們都得死！」
還好船上的所有人心理素質都比較過硬，六神無主的情況沒有出現太久，聽到這聲指示各自都行動起來，生死關頭沒有一個人敢偷懶，鉚足了勁兒地踩，船的速度果然提升了很多。
程善笙原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當這一幕真實的發生在他的面前，他還是緊張的要死，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臟在狂跳，絕對已經超過了一百次一分鐘的頻率。
他感覺自己喘氣都困難，很想停下來休息一下，可看着身後越來越大的漩渦，他不敢提出這樣的要求，好在他們前進的速度要超過漩渦的擴張速度。
然而這種現象並沒有持續太久，為了全速前進，船艙裏面又積了不少水，大浪不絕他們前進的速度也慢了下來，程善笙趁此換了下來，跟着彪形大漢一起除水。
少了兩個人踩輪，速度自然就慢了，但勉強還能跟漩渦的擴張速度持平，可這樣下去並不是辦法，體力是會消耗的，若是在那之前沒能逃離出去，還是只有死路一條。
還好為了應付萬湮大群島的危機，船隻完全是為了應付各種海難而設計的，有程善笙跟彪形大漢兩人除水，不一會兒就除得差不多了，兩人正準備先回去踩輪，卻發現那個漩渦不再擴張了。
但二副並沒有放鬆，將他倆召回到先前的崗位，依舊是全力以赴的往前沖，就在眾人以為即將要脫離危險的時候，那個漩渦裏面緩緩地冒出了一個巨大的頭顱，剛好漩渦那麼大，直徑起碼得有三百米。
緊接着就是他龐大的身體，從他的五官依稀能分辨出是那個先前被丟下海的寸頭男，只是此時的他已經放大了無數倍，而且還有了在海面上如履平地的能力。
「嗚啊！」
寸頭男發出一聲驚天怒吼，聲浪卷著海浪氣勢洶洶的朝着程善笙他們襲擊而去，僅僅只是一波而已，船就被震飛了出去，所有人都被震到了船板上，神色駭然地看着這個龐然大物，一時間竟都忘了爬起來。
「我只不過是想要一個自由，我只是想躲到萬湮大群島礙着你們什麼事兒了？你們就要殺掉我，沒有一個人替我出頭，你們全部都該死！我要殺掉你們！」
放大版的寸頭男喊出這句話時渾身籠罩了一層黑色的薄霧，看着船上的眾人，眼中儘是怨恨，只見他僅僅只是邁出了一步，就已經來到了船前，詭異的是這一刻不僅連滔天巨浪沒有了，寸頭男落腳之處也沒有帶起一絲波瀾。
只不過這一刻沒有人能注意到這些變化，寸頭男也不會給他們觀察的機會，抬起手臂就是一拳朝着程善笙他們打去。
看着這遮天蔽日的拳頭，先前還能強迫自己冷靜的眾人終於開始亂了，有的人跳了海、有的人嚇得哭爹喊娘、有的人聲淚俱下的懺悔祈求寸頭男原諒、有的人已經絕望了...
可寸頭男就像之前的大副一樣狠辣乾脆，拳頭還沒擊中船體，拳勁帶起的拳風已經讓他們的船隻開始解體，程善笙仰面躺在一塊散亂的甲板上，看着越來越近避無可避的一拳，腦海裏面只有一句話，「難道我就要死了嗎？」
就在拳頭落即將落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間，他腦海中不斷閃爍的畫面突然定格，同時有一股冰涼的氣息湧現，他彷彿夢囈一般低語道：「這麼不科學的場景，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一分鐘過去了，身體上卻沒有傳來任何異樣的感覺，也沒有被砸進水裏的窒息感，理應到來的的場景似乎並沒有發生。
「是死亡來的太快導致我沒有體會到那些痛苦，還是我真的在做夢？」
程善笙猛地一睜眼，就發現那如同噩夢一般的場景消失了，沒有狂風驟雨，沒有驚濤駭浪，也沒有放大版的寸頭男，海上一片風平浪靜，他們的船隻也完好無損。
但也不是全然沒有變化，船上一片凌亂，帆不知道是被誰收下來的...不僅寸頭男子沒了，先前拳頭來臨之前跳海的幾個人也不見了，此時還在船上的人都陷入了沉睡，船則停留在原地沒有動彈。
看着這一幕，程善笙瞬間反應過來，一定是寸頭男子的那個腳環觸發了萬湮大群島的規則導致他們進入了幻境，虧自己曾經還想過要救他，真是豬油蒙了心了！
他連忙跑到船沿邊上仔細尋找了起來，看看那幾個跳海的有沒有堅持到現在的，沿着船跑了一圈，卻什麼都沒有發現，看來是凶多吉少，不幸罹難了。
要怪就怪寸頭男吧！我倒是想救你們，可你們在哪兒我都不知道，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心裏面默默地嘆了一口氣，程善笙轉過身開始呼喚那群不知道沉睡還是昏迷過去的人。
真是應了那句話，你永遠叫不醒一個不願醒來的人，無論他的呼喊有多麼熱情，他的拳打腳踢有多麼用力，這些人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甚至連潑水都沒有用。
程善笙無奈了，看着前方隱隱可見的陸地，他也不知道經過剛剛那一陣不要命的猛踩，船隻究竟到了什麼地方，他也不懂辨別方向，更不會開船，就算他懂，至少也得有兩個人吧？一人負責推進，另一人掌舵。
「我還得去找識土，還得破四境呢！我不會被困在這個鬼地方吧？」
程善笙看了一眼蔚藍的海水，打消了游過去的想法，一屁股坐到甲板上，頹然地看着天空，鬼知道海里有什麼奇奇怪怪的生物，這麼長的距離，萬一自己被鯊魚吃了怎麼辦？
看着另外幾名乘客也像死豬一樣躺在船上，他的表情不僅有點嫌棄，有點恨鐵不成鋼，還有一絲疑惑，到了這一刻他終於有些明白是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了。
魔魘三角淵是中心，因此最危險，非獵夢人不能涉足，萬湮大群島是外圍，夢境空間的力量沒有那麼強，普通人在準備充分的情況下，是有可能在邊緣地帶活動的。
至於萬湮大群島更外圍，也就是跟阿粒瓜多島之間的這片海域，夢境空間的力量已經很弱了，按理說應該對獵夢人造不成什麼影響才對。
他會中招一是因為他對此處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聞人道前輩是什麼打算，反正傳承裏面對萬湮大群島以及登島該注意什麼幾乎沒有提及；
二是因為他是第一次闖入夢境空間沒有防備，他現在清醒過來之後就發現了很多漏洞，五感六識只有視覺產生了作用，如果不是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還有大副的慌張，興許他早就反應過來了；
最後則是他根據老闆娘以及張雲帆的那些話推測出來的，他們會遇到這種狀況極有可能是因為夢境潮汐的緣故，夢境空間的力量加強了。
一望無際的大海，一艘孤零零的船，屬實是有些荒涼，烈日當空，程善笙的嘴唇都起皮了，他不知道具體過去了多長時間，只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漫長，一個人也叫不醒，再這樣下去他都快要愁死了。
剛開始他還以為這些乘客都是獵夢人，如今看來應該都是些普通人吧，不然也不會怎麼叫都叫不醒了，只是這些普通人到萬湮大群島又是準備幹什麼呢？看這些人的樣子也不太像是來探險的啊...
「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傢伙，白長了這麼好的體格，不就是一個幻境嘛，自己醒不來我叫也叫不醒，弄得跟鬼壓身了一樣...」
鬼壓身！
一絲懊惱的神色迅速爬上了他的臉龐，怎麼現在才想起這回事兒，所謂的「鬼壓身」其實就是睡眠麻痹症，醫學上的解釋是：當控制意識的神經系統尚未進入休眠狀態時，過早的使抑制運動的神經系統發揮作用。
這時，就會出現意識尚還清醒，身體卻無法動彈的情況，簡單來說就是大腦來不及和身體重新連接，此時他們正處於夢境障礙的狀態，自己在外界使用這種刺激的手段反而會加劇「鬼壓床」的狀況。
甚至會讓他們在夢裏更恐懼，更加難以醒來！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放鬆，自己得想辦法讓他們的身體放鬆下來，否則的話，指不定還會有多少人命喪於此。
想到這裏程善笙立馬開始行動，幾乎將整艘船都搜索了一遍，一切他認為可以用來當枕頭的東西都被他翻了出來，但仍是僧多粥少的局面，他只能優先給船長、大副、二副、還有幾名身材比較壯碩的人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