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話 樹妖家族之殤

第二百一十二話 樹妖家族之殤

入夜,熱潮湧動,化洮莊園眾人已各自回房安睡,為這一天的激戰劃上了一個表面上的休止符。

聶小倩被捆綁着手腳,關在一間木屋鐵籠中。木屋光線昏暗,只有牆上一盞油燈帶來些許光亮,將聶小倩的臉龐映襯得倍顯蒼涼。

化洮莊園所有建築均為木質,為防止聶小倩穿牆而逃,寧晚秋才在捆綁手腳的基礎上,又增加了這一層鐵籠。

儘管有層層防護,卻有一顆不安分的心始終惦記着這間木屋。一個瘦小的身影,在半夜三更時,穿透木屋后牆壁而入,來到了關押聶小倩的籠子跟前。

藉著弱光,聶小倩看清了來人的相貌,正是自己的侄兒,孫小樹。

來浙江之前,孫小樹本不知道自己還具有穿越木材的能力,后聽聞嬸嬸常常使出此招,便懷疑自己也可做到,於是,在這個重要的夜晚,孫小樹來到關押聶小倩的木屋后牆外,幾經嘗試,果然得以進入。

三更半夜,此人以這種方式入內,實在令人費解,本已面如死灰的聶小倩,頓時臉上寫滿了驚訝:「你不是孫小樹嗎?你來這裏幹嘛?」

「噓,嬸嬸,別出聲,我是來救你出去的。」孫小樹讓聶小倩稍安勿躁,便迅速掏出一把鑰匙,打開鐵籠,將聶小倩拽了出來,又花了一陣子功夫,將她手腳上的繩子解開,道了聲:「好了,你快走吧。」

聶小倩並未立即離去,愣道:「你為何要放我走?」

「還能是什麼原因?我說過了,你現在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此番來浙江,就是為了來看看嬸嬸你,只是沒想到,經歷了如此多的波折,最終以這種方式見到你。那麼,我又怎可能眼睜睜看着你等死?」

聶小倩心中泛起暖意,卻又不無擔心道:「可是,你畢竟是他們的人,若放我走,他們知道了怎麼辦?」

「不會的,你放心吧。我出來的時候,便一路四下打探,並未發現有人巡邏。這鑰匙,也是我從另一個房間中取得,直到現在,仍然沒有被人發現。明天一早,他們發現你不在了,也只會以為是你自己逃走,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

「那麼,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這個不行,嬸嬸,我答應過他們,在浙江見你一面后,便要成為他們的同伴,隨他們一起旅行,我不能食言。總之,能為嬸嬸做一點事,我已經很滿足了。」

聶小倩彎下身子,輕輕摟抱了一下面前這個可愛的侄兒,語調哽咽:「小樹,雖然從血統上我是你的嬸嬸,可是我們畢竟從未相識,今日我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還是以敵對身份,你卻願意為我付出這麼多,我的感激之情,實在難以言表。」

「難以言表,就什麼也不必多說。」孫小樹的眼眶反射出一道微弱的火光,又道,「爹爹活着的時候,就常常跟我舉一個例子,說一根樹枝在手,很容易折斷,但十根樹枝並在一起,便會變得異常堅韌。爹爹說,我們樹妖一族,打斷樹榦連着根,必須互相支持,才不會被外人欺負。嬸嬸,我不知道僅僅因為爹爹是八籟子才會這麼想,還是樹妖都具有這種脾性?」

聶小倩凄涼一笑道:「其實我們都一樣,就算是紅夜叉,在剛復生的一刻,第一時間也惦記着你爹,而且,她第一件事,便是要號召她的孩兒們大擺筵席慶祝,享受家族之歡,這是樹妖最寶貴的精神財富,也正因如此,我們一旦和親人分離,孤獨感會更強於人類或是其他妖怪……唉,小樹,也不知道今日一別,我們是否還能相見?」

「目前最重要的,是安全離開此地,日後的事情,交給緣分吧……」說着,孫小樹輕輕將房門打開一條縫,從內向外看去,催促道,「嬸嬸,現在外面沒人,你快走,否則,待得越久,就越容易被發現啊!」

「好的,嬸嬸走了,你多保重。」聶小倩也不再耽擱時間,將門拉開,便向外奔了出去,一邊跑,一邊不住地左右環顧。

孫小樹在屋內目送著聶小倩,只見,她的背影還沒走遠,突然,一股紅光從天而降,攔在了聶小倩的身前。

孫小樹大驚失色,趕忙出了木屋,往紅光所在方向奔去。

近了,便看清了攔截之人,並非外人,正是柳泉集團中的寧晚秋。

事實上,蒲衛海既然下令要關押聶小倩,又怎可能不安排可靠之人對其進行看守?寧晚秋正是通宵負責看守聶小倩之人,不過,其一直躺在木屋頂上,好讓自己的視線看得更遠,也是為了防止有樹妖從房頂上穿牆而入,救走聶小倩。

此前,孫小樹從木屋后牆穿牆而過,自然看不到屋頂上的寧晚秋,而寧晚秋則對孫小樹的怪異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之所以遲遲未現身干涉,正是想看看這小子有何企圖。待孫小樹的「叛徒」身份實錘之後,寧晚秋自然不能縱容聶小倩逃走,便果斷將其攔下。

聶小倩此刻充滿了求生欲,見一少年攔截,便發動着妖氣與之作戰。不過聶小倩能力雖奇特,單兵作戰卻遠非寧晚秋之對手,三個回合下來,便被寧晚秋打倒在地,踩於腳下。

見了孫小樹現身,寧晚秋還故意戲弄道:「喲,原來是自己人啊?你來得正好,聶小倩要逃走,被我捉住了,你快去屋內把繩子找來,我把這女妖給捆了。」

孫小樹見事已敗露,不敢撒謊,立刻求饒道:「寧哥哥,是我將嬸嬸放走的,你行行好,放她一條生路好嗎?」

寧晚秋冷笑道:「她是我們所有人的敵人,蒲先生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後快,你卻要放跑她?你好大的膽子!」

「孫小樹你說什麼呢?是我自己逃跑的!」腳下,聶小倩見寧晚秋態度強硬,對自己已不抱希望,只求保全侄兒,沖寧晚秋喊道:「你叫寧晚秋是嗎?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隨你處置,但這不管他的事!」

「哼,半夜三更在此地出沒,這小子到底幹了什麼事,你們心裏比我更清楚!」寧晚秋又對孫小樹道,「不過,我沒叫人,也是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看在你救了張大輝的份上,你若是找來繩子,把聶小倩重新捉回籠中,將功贖罪,我可當一切沒有發生過。否則,真相大白,明天一早,大家的臉色,恐怕都不會好看!」

「放了我嬸嬸!」小樹當前心中只有嬸嬸,已顧不得許多,竟然發動妖力,朝寧晚秋襲去。

見孫小樹冥頑不靈,寧晚秋嘆了口氣,右腳保持着踩踏聶小倩的姿勢,與孫小樹過起招來。

孫小樹同樣戰鬥能力平平,很快便被寧晚秋一掌擊出倒地。

寧晚秋伸出右手,將孫小樹又凌空抓起,喝道:「孫小樹,你不要讓我為難!」

孫小樹在空中舞動着手腳,只覺得異常難受,又心如刀割,掙扎了半晌無果后,慘叫連連,在某一個瞬間,兩眼突然翻白,似神情恍惚,隨後,身子中一股巨大的妖氣如突然覺醒,向寧晚秋暴風般襲來!寧晚秋身子被這股妖氣吹得後仰,幾乎快撐不住平衡,驚訝道:「怎麼回事?你這小子,居然隱藏了如此巨大的妖力!」不得已,將手鬆勁,讓孫小樹落在地上。

孫小樹恢復了自由,也恢復了神智,那股巨大的妖力迅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他仍舊不願放棄,又從身體上伸出一支藤蔓,朝寧晚秋腰部襲來。

寧晚秋一時難以判斷孫小樹究竟還有多少實力,擔心受傷,便終於將踩着聶小倩的腳抬起,側身躲避。

藤蔓未能纏住寧晚秋,只是掠過其腰部,將衣帶打落。

衣帶隨即散開,飄出一張白布,白布在空中晃晃悠悠,最終落到了聶小倩身前展開。

紅光照耀下,聶小倩驚訝地看到,那張白布上,赫然寫着一首七言絕句,而其中內容,只是粗略一瞥,便已然撥動自己的心弦:

十里平湖霜滿天

寸寸青絲愁華年

對月形單望相護

只羨鴛鴦不羨仙

這首《十里平湖》,正是當年,寧采臣為迎娶我時,為我所作定情信物,而且,這張陳舊的白布,正是那年那張,這字跡,也正是寧采臣的真跡!

聶小倩腦中一團混亂,將白布拾起,站起身子,對寧晚秋嘶喊道:「這東西,為何會在你這裏?寧晚秋,你究竟是什麼人?寧……」

反覆念到這個姓氏,聶小倩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睜大了眼睛,難以相信這是現實。

寧晚秋見事已至此,無奈應道:「對,聶小倩,我正是你和寧采臣的後人,準確地講,是你們的玄孫,不過,那又怎樣?」

得知寧晚秋身份,孫小樹也驚得不輕,這麼一來,面前這對手,即便比自己長了幾歲,也不過是自己晚輩,於是又不顧輩分懇求道:「寧哥哥,既然我們都是一個大家族之人,求求你,放過我嬸嬸吧!」

「哼,抱歉,我可沒有你們那種可悲的群帶觀念。自古正邪不兩立,父子之間也可能兵刃相向,何況對一個素未蒙面的惡妖?」

對寧晚秋來說,只有英雄壯舉,才是自己心之所向。

此刻,聶小倩已陷入深深的悲憤與懊悔之中,不能自拔,淚眼婆娑道:「好不容易尋到自己親人,卻必須要如此苦苦相逼嗎?好,晚秋,能死於你的手下,我聶小倩也無怨無悔了。」

聽了此話,寧晚秋反而軟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啊?我只是奉命看守你,沒打算殺你啊……」

「那你就不要攔着我,讓我走!」

「那也不行!我也求求你們,不要再逼我了!聶小倩,我勸你還是配合我們,助蒲家找到紅夜叉和珍妮,我保證,除掉紅夜叉之後,我也一定向蒲家父子懇求,還你一條生路。」

聶小倩不置可否,抬頭望向夜色,長嘆一聲,喃喃道:「你這老天,你到底還要折磨我多少年?」

三人於小屋外僵持,本正是對這混亂場面作出決斷之時,突然,風雲再變。

一團天藍色的長方形靈氣陡然破空飛至,三人還來不及作出反應,便已擊中聶小倩的背部。

聶小倩並未受到傷害,只是,渾身頓時如同被點了穴道般,再次失去了控制:「我……我怎麼動不了了?」

對這一幕,寧晚秋立即明白了幾分,朝靈氣飛來的方向看去,卻只見夜幕下一團漆黑。

「天啊,珍妮,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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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妖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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