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龍顏之怒（二）

宦官的聲音尖尖的，就像個女人的聲音一樣，在這空曠的奉天殿裏面顯得格外得引人注目。不過最讓眾官員震驚的，還是宦官這話的內容。

宦官忽然滿臉驚慌得衝進大殿，臉色蒼白，就好像見了鬼一樣。見到朱元璋，宦官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跪在地上，大呼道：「啟稟......啟稟陛下，揚州......揚州急報，突發洪水，百姓死傷已經超過三萬......」

宦官的聲音落下，整個大堂就籠罩了死一般的寂靜！

朱元璋瞬間震怒，臉色紅漲，兩目圓睜，就好像被鬼上身了一樣！

再看堂下的三人，胡惟庸的臉色剎那間也黑下來，雖然不敢抬頭，但光是看背影也能知道這個消息對他而言是有多麼恐怖！劉伯溫也是一樣，只是在他表現震驚的同時，其實劉伯溫是有一些高興的。大明能有朱棣這樣的明君接朱元璋的班，劉伯溫還是很欣慰的！

上官雲夢就不是那麼舒服了，這個消息於他而言簡直就是五雷轟頂一般！

這個時候的上官雲夢也顧不上什麼君臣之禮了，上官雲夢猛然轉頭看向宦官，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宦官的膽子本來就小，被上官雲夢這麼一嚇，面色更顯驚慌起來。

他的聲音顫抖著，雙手捧著這一封奏報，說道「揚州城突發水患，洪水衝破了堤壩，城外幾十個大大小小的村莊都被洪水吞沒了，揚州城地勢高，現在還有一線生機，因為沒有提前防備，所以災情很是嚴重！」

「到昨天晚上發出奏報的時候，目前已經有超過三萬人在這場災難中喪生了，糧倉也已經被洪水劫掠一空，就連揚州城也是危在旦夕了呀！」

宦官的話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鎚一樣敲擊在朱元璋個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朱元璋的全身顫抖著，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開始有了變化，但是能看出來，朱元璋還是在盡量得剋制着自己！

胡惟庸和劉伯溫相視一看，兩人都感覺到大事不妙，這種情況通常來講，是要出人命的！欺君之罪，一定是重罪！從對方的眼神中，兩個都看到了批次那難以接受的震動！

再看這時候的上官雲夢，宦官話音剛落的瞬間，上官雲夢整個人就好像被石化了一樣！愣生生的被定在原地，一點兒也動彈不得！

「怎麼......怎麼會這樣？」

就算是這個時候，上官雲夢還是希望通過努力來改變一些。但是，這種時候，顯然這樣的努力是於事無補的！

有那麼一瞬間，上官雲夢是想哭的！

上一次在朱元璋面前陳奏的時候，就被朱棣擺了一道，而且那封奏報不早不晚，恰好就在自己跟朱元璋對峙的時候呈上，要不是自己有功在先，只怕早就已經人頭搬家了！

可是現在又是這樣的情況！

又是在這樣一個朝堂之上對峙的時候，又是在自己為了安撫軍心而向朱元璋撒謊的時候！這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就好像每次被朱棣算好了一樣！這驚天的噩耗，總是在這樣一個令人最為尷尬的時候傳來！

揚州的水患！

水患之災！

怎麼可能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上官雲夢只覺得揚州的水患不是來懲罰揚州百姓或者太子的，而是用來懲罰上官雲夢自己的！

雖然上官雲夢還是不願意相信，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跟上官雲夢綁在一起的，是太子朱標，估計這個時候，他一定也是非常難受的！短短一天的時間，揚州城的百姓竟然死傷三萬多人！還有三個重量級的量產被毀掉！

如果老天是一個人的話，他得是有多殘忍才能做出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開國九年有餘，大明朝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如今怎麼偏偏就讓自己碰上了呢？

關鍵是，如果僅僅是一個水災，這個問題還不是那樣難以處理，但是明明是被燕王朱棣已經說過的呀！雖然他和太子有充足的讓自己不按照朱棣的意思辦事情的理由，但是現在這樣，這分明是在戲耍朱標和自己！

朱元璋是一個明君，對於這樣的事情，他的心情就像是跌落谷底一般！雖然憤怒，但是卻無能為力！

為力讓百姓安居樂業，過上「耕者有其田」的幸福生活，朱元璋多方努力，把歲賦降到了朝廷能接受的最低水平！他自己就是一個農娃子出身，朱棣非常明白一個農民要想過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可是，誰能想到，僅僅是九年的時間，朱元璋辛辛苦苦得一手建立起來的大明，就遭受到這樣的重創！百姓們才剛剛從元末那風雨飄搖的戰爭年代中脫身，卻又要遭受這樣的痛苦，朱元璋真是心痛啊！

朱元璋咬着牙，努力鎮定着自己，咬着牙惡狠狠地在唇齒之間咬出來三個字——「孽子啊！」朱元璋明白，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可以亂，可以退縮，可以一個擺手就抽身不管了，但是他不能，他是一國之君，是這個新興的大明王朝的皇帝！

朱元璋深深得吸了一口氣，努力得壓制着自己內心的憤怒和震驚，然後轉身回顧朝堂，說道：「把奏報呈上來！」

鼓著十倍的勇氣，朱元璋打開了奏報，看着這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數字，朱元璋實在是忍不住內心的苦悶，他的心裏閃過自己童年時候還在前元的時候，被前元那些餓狼一樣的官員們欺負得滿街逃竄的場景！

如今趕走了前元，還要遭受這樣的天災人禍！

朱元璋再也忍不住了，這份奏報他是越看越氣！越氣越看！終於......

「嘭！」

只聽見嘭地一聲，朱元璋狠狠得拍擊面前的桌子，這聲音就好像揚州城天空中的雷聲一樣，嚇得台下三位官員心中一顫，更是差點就讓上官雲夢當場就跪下！

「孽子啊！孽子！」

朱元璋低聲吼道：「這個孽子，咱已經把四皇子的奏報提前告訴他了，為什麼不聽他皇弟的話？為什麼這麼固執？」

「四皇子一番好心，就算不是為了黎民百姓，他總要為了他自己考慮吧？奏報中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要他把百姓轉移，糧倉轉移！他就是不！」

「現在好，大水就像前元的官兵一樣野蠻，誰跟他講這些花花道理，百姓死了三萬，糧倉全軍覆沒，他開心了？」

「還讓咱責備四皇子，還說了那麼多次，咱就不明白了，他哪兒來的勇氣？他要是在這兒，咱非得砍了他不可！」

朱元璋氣得暴跳如雷，字裏行間都是對朱標的憤怒，再次把台下三個人嚇得夠嗆！

上官雲夢知道，這時候，朱標怕是已經在朱元璋的心裏被殺了一百遍了，自己如果不說點兒什麼的話，只怕朱元璋會廢了太子嗎，這對上官雲夢來講將是天大災難！

上官雲夢咬着牙，硬著頭皮說道：「陛下，其實......其實太子殿下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的，他......」

「嘭！」

沒等上官雲夢說完，就聽見又是嘭的一聲！

朱元璋再次一排桌子，打斷了上官雲夢，說道：「上官雲夢，事到如今，千萬人因此喪命，你還要為這個孽子開脫嗎？」

「你以為，你跟太子之間的那點兒事情，咱不知道嗎？要是平時也就素拿了，但這時三萬條人命啊！三萬條人命！你擔得起嗎？」

「你還要給他開脫！你知道不知道這三萬人只是剛剛開始，而且還是昨天晚上的數據，現在又死多少，你說得出來嗎？」

「太子是皇子們的長兄，皇子之中，咱對太子最為看重！咱平時沒少吩咐他要關愛兄弟，關愛百姓！可你看看他！」

朱元璋指著揚州城的方向，說道：「多次上書譏諷他這個皇弟不說，發生水災這樣的大是大非面前依然沒有一點兒的悔改之意！這是一個太子該有的態度嗎？」

「還有你，那個狗官楊勇度是怎麼提拔成為北平知府的，你真的以為咱不知道嗎？」

「上官雲夢？」

「你真的以為我這個皇上是白當的嗎？」

......

朱元璋的話再一次讓上官雲夢痛徹心扉，上次的傷還沒有好，這次就又碰上這樣的事情，真的是讓上官雲夢感覺到一種末日來臨的感覺。

上官雲夢站在原地，只覺得兩腳發軟，騰的一下跪倒在地上，再次撲在地上，悲呼到：「臣......萬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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