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夜磨刀 除災殃(中)

第四十九章 夜磨刀 除災殃(中)

『吃!吃!孤要吃!把你的一切都奉獻給我,孤將贈予你一切!』

「白痴。」

骷髏眼眶中的綠火外圍,間或有一圈紅光亮起,紅光霸道、貪婪、兇惡,但每次向綠火發起吞噬時,都會被綠火燒化,那火焰之中,彷彿有更深層次的桀驁。

一道道黑色風刃從風柱之中彈出,像是天上下刀雨,骷髏身子則像不倒翁般,每每在刀鋒劈到骨骼上的前一刻,擰腰轉髖,躲過劈砍,而手中刀光旋轉,更是如同在不倒翁四周轉動的陀螺,刀如臂使、上下翻飛,時而化三,時而化九,斬的黑色風刃節節崩裂,在這風水異像之中,戚籠將湯瓶拳身法與刀術融合為一體,使出了非凡的變化。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戚籠往往刀光一晃,盈化為虧、禍轉為福,那黑煞風刀雖然密集,但往往沒斬到身上,就轉了一個反向,又或是化作和風細雨,身上一卷便就散去。

這種手段,比起龍煞,或者說龍脈殘存的那一兩分意志,簡直不知高明到哪裏去了。

所以雖然一開始吸收風水時,一不留神被侵入了一部分精神,但當戚籠清醒后,立刻穩穩的壓住了對方,然後開始反擊。

風水道人的尋龍點穴,講究的是大勢,借天地變化的大局來壓人。

但龍煞卻和拳術一樣,在方寸之地做文章,三尺之內,你死我活。

比如你以陽火鎮陰脈,我便以金轉木、木轉水、水轉火、火轉土,最後用你的火性來成我的土性。

所以黑煞風刀越疾,戚籠手中的熒惑刀就越明亮,這是將殘存風水之氣吸收轉化的成果,最後化作三十丈的火焰狂刀,以巷為鞘,刀身一抖,抖的火花朵朵綻放,在一朵朵火花中開出一道道氣機,然後氣機爆發,在千變萬化的風水演化中尋根溯源;接着猛的一拔,劈開昏暗的空間,狂風閃電之中,一口綠色葫蘆作勢欲逃,可哪裏來的及。

戚籠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是『嘭』的一聲,火樹刀花葫中開,葫蘆瞬間四分五裂,戚籠的龍煞之身再出現時,又多了幾分不同。

其背後插了五桿小令旗,右胸口多了尊骨甲,甲上沉浮着佛經記載的大魔頭三面波旬,模糊的下半身被風雷二氣煉出腰、髖、足,一隻眼珠子是半面龜甲圖。

剛剛增加的,便是下半身變化,黑煞風煉入腿中。

總之是打前一口刀,戰後全身套,只這一戰的功夫,便從土鱉變土豪。

壕氣無雙的骷髏一步踏出,便踏到了黑山蹲的虞道人面前,空洞洞的眼珠上綠火大作,刀尖點了點虞道人,又指了指對面法台,意思很簡單,你的媳婦,我衣服都扒好了,繩子都捆結實了,這最後一下子,你不是還打算讓我上吧?

虞道人訕訕一笑,拍了拍手,把花生殼灑了一地,拍胸脯保證:「這哪能呢,上次是你主攻我輔助,這一次換我主攻你輔助,嘖嘖,斬龍脈居然斬出這麼大的好處,早知道老道就自己上了。」

老道士背起龍脊鐧,肩上兩掛黃紙符,左手上還提着根『太乙救苦天尊弟子、招魂超度無二價』的幡子,這模樣,不像是跟人鬥法,像是給人安魂下葬的。

蕭道人氣的三屍腦神跳,心痛的像是開了七竅玲瓏心。

天見可憐,他是正宗的平天道法術底子,雖然喜用邪術害人性命,但法器都是千辛萬苦自家熬煉出來的,這巽風葫蘆,是用絕種的青葫蘆在北風口灌了八天八夜的凶煞風,這巡雷令,是關外一道白雷煞誤入關內,他花了半年時間才封進令中,那三奇骷杖,是他動用一切關係,挖開了不知多少達官貴人墓穴,最後才找到三具三奇貴人骨,抽了脊椎,泡屍水泡出來的,那龜背缸,更是挖開河堤,從枯水脈中挖出的千年老鱉甲整體雕成。

但那天殺的怪物!居然一個個將法器破碎,然後吸入體內,蕭道人感到這天上的冤屈和地下的委屈合在一起,都沒有自己今天這麼冤過,這報仇的正主還沒碰上,怎麼就被流竄的屍怪撞了個正著。

不過,那屍怪如此恐怖,若是將之煉入封印物,怕是第一流的魔器也不過如此了!

此刻,蕭道人咬牙切齒又心頭火熱,已經暫時放下了報仇的念頭,將一切防護堆在法台上,殺手鐧是法台正中心的草人娃娃,這娃娃只有一個作用,便是能奪魂轉魄、替代正主。

只要它來!

只要它來!!

只要它一出現!!!

「老道我來也!」

一聲銷魂的公鴨嗓子,法台上的蕭道人和法台下的虞道人一對眼,相顧無言。

良久,蕭道人強忍着跳下台,一腳踹在對方臉上的衝動,搓著牙根,屏聲靜氣道:「虞老鬼,你來何事?」

「咦,奇了怪了,不是你叫我來的嘛,現在我來了,快,我們大戰三百回合!」

蕭道人強擠出一絲笑容:「唔,道友誤會了,事實上本道登台做法,是為了降伏一城中妖孽,閣下若是無事,不若回去睡覺吧。」

「妖孽,哪呢?我們雙道合璧,收了這廝!」

虞道人裝模作樣的到處望,身後一張張紙人縮手縮腳、偷偷摸摸的鑽入黑暗中,一看就是準備在佈陣,要強鎮他這座法台。

「虞老鬼你給臉不要臉!」

蕭道人努極反笑,手指頭捏的鐵青,忽然悚然一驚,這老鬼如此有恃無恐,一點也不像是他的性子,莫非那怪物與他是一家的?

他也是個有決斷之人,一念及此,頓時識神出竅,同時往胸竅火穴一戳,金紅色火光從心口噴薄而出,正好與識神撞在了一起,化作一道火色人影,直接撲向虞老道。

結果虞老道被一撲正著,慘叫一聲,化作一張紙人燒成灰燼;而隱藏在暗處的紙人則同時嘿嘿一笑,身形漲大,有了輪廓五官,竟然與虞老道有那麼幾分相似,同時口中咒音不斷,竟然晃的陽火不斷搖曳,同時蕭道人感到胸口陣陣發悶,此老鬼的道行居然有反克自己的架勢。

「老鬼你不是斬龍脈受了重傷,原來如此!」

蕭道人咬牙切齒,一下子就明白了,這老鬼一直都在扮豬吃老虎,十年前在扮,十年後還在扮,只是這次扮的更噁心,連鬥法都請了外援。

二道人同時盤膝坐定,蕭道人識神在頭頂演化三明燈,火亮如炬,一時間整座法台上火光洶湧,風水之氣洶湧如火海滔天,狂奔浪滾而來;而虞老道摸了摸肚皮,面色有些愁苦,吟道:「菊之愛,虞后鮮有聞~」

然後猛的一吸,竟如長鯨吸水,把這風水火勢從眼耳口鼻中吸入,綿綿若存,用之不勤;竟真以一門境界之力,強行對抗這位十年重修,道行更進一步的天才。

同時肚臍眼下一道青氣閃過,屁股上『噗噗噗』的連聲響,惡臭味同樣也是綿延不絕。

生生化化,自生自化,由一身之生化知萬物之生化,穀道也。

同時,軍營中,正在以秘神遨遊虛空的蚊三道人、蠅四道人同時睜眼,互視一眼,同時脫口:「師叔!」

「你吃嗎?」

戚籠轉過頭去,只見一位二十來歲的胖子正『哼哧哼哧』的往牆頭上爬,只是小胖腿勾不上去,憋的臉都紅了,見對方望過來,艱難且討好的張開手掌,露出兩花生米。

戚籠骨掌隔空一提,便把對方拎起,丟在牆頭上;腳踏虛空的火焰骷髏眼中綠火大漲,竟在對方的頭頂上,看到一方七獸紋路的官印,四四方方,紅光垂條,護住此人全身,又見此人龍虎印堂、寬額大耳,一看便是福祿纏身,也怪不得對方能看到自己了。

一年多前,戚籠曾以鐵匠身份見過這位百里城主一面,不過當時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如今細看,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年輕啊!

這位十年前應該才十來歲吧,被老道士帶着苟了十年,成為黑山城最無權勢卻又活的最長的一屆城主,不知道段七娘爺爺看到這一幕,會做何感想。

不過能在李伏威眼皮底下熬上十年不死,某種意義上也是厲害了。

「吃嗎?」城主憨厚的一笑,將花生粒遞的更近些。

戚籠剛想回應,忽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風水煞氣蒸騰而起,肉眼可見的雷光閃爍,九丈法台轟然塌陷。

二人鬥法已有了結果!

蕭道人掙扎著從瓦礫堆爬出來,一隻腳怪異的崴著,風水鬥法是一回事,肉體凡胎依舊是肉體凡胎。

他滿臉猙獰,手中的草人娃娃套了一身紅色官袍,面目竟有幾分城主的模樣,官袍上浮現黑山二字。

「好你個虞老鬼,滿口仁義慈悲,到頭來還不是讓別人做了替死鬼,你好毒!」

虞道人端坐對面,道袍鼓脹成球,面色慘白如肚瀉,過了許久,才長長的打了一個飽嗝,渾身是虛汗,然後眼珠子一轉,嘿然一笑:「那又怎樣,反正我贏了。」

「那這個城主就是因你而死!」

蕭道人猛的一捏娃娃,一股血水從射出,染紅了整個手掌。

坐在城頭的百里城主摸了摸腦袋,張嘴,又塞入兩顆花生米,開心的咀嚼了起來。

虞道人摸出一張委任狀,丟了過去,憊懶道:「你殺你的黑山城城主,關我白江城城主何事?」

蕭道人不敢置信的望了過去,只見在委任狀上,正是委派的白江城城主一職。

「這巫咒術雖然陰狠,但若是連『對手是誰』這種關鍵都能咒錯,嘿,那就只能說明你笨啦!」

蕭道人一口老血噴出,昏倒在地。

而在城外,兩道詭異陰影正迅速撲向城主府,一道像是無數蚊子凝成的人影,另一道則是一隻拳頭大的青銅蒼蠅。

二人剛飛過城牆,便見一張紙人負手而立,像是站在夜空之上,又像是站在天地之外。

「二位還是回去吧,此處沒甚戲好看。」

蚊三道人嗜血一笑,四面八方一下子射出無數飛針,蠅四更是將半面城牆化作人皮罩了上來。

二人中的任何一個,此刻表現都比蕭道人、虞道人有過之而不及。

紙人只平平一拳揮出,剎那間,晝夜顛倒。

再然後,蚊三、蠅四,消失無蹤。

真就好像趕走一隻蚊蟲一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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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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