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二章 兄弟相見應有泣

這一次對話，一直持續了整整大半天，楊毅甚至直接在小宅中跟蕭涯一起吃了一頓飯。

直到天色轉暗，問清楚了那幾年在他身上發生過的事情，楊毅才轉身，毫無留戀地離開了那處小宅，在重兵把守之下，這一處角落再次恢復了寂靜。

「大王，大理卿陳去疾早些時候差人來報，說建康城中士族皆已擒下，請問大王當如何處置。」楊毅剛剛上車，護衛在門外的葉辰便湊上前來，對楊毅奏道。

楊毅看了葉辰一眼，眼神有瞬間的詫異，他早就吩咐過，由陳去疾來處置，怎麼這個時候還來問他？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過來，肯定是今天自己來看蕭涯那麼久，讓陳去疾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從輕處置了。

沒有多少猶豫，楊毅便淡淡地吩咐道：「令人去告訴大理卿，從蕭涯而反者，皆夷三族，其餘受脅迫者如何判處，皆由他自行裁定。」

葉辰微微拱手便打算退走，卻被楊毅招招手留了下來，便又朝楊毅車邊靠了過去。

「長沙王與汝南王，可曾安頓好了？」楊毅向葉辰問道。

長沙王楊羽是王美人的兒子，本被封在河間，然而自從王美人因為為他謀求儲君的位置觸怒了楊宏，被發入永巷，他便也被打發到了長沙郡。

而汝南王楊辟則是唐美人的兒子，當初被封為汝南王的時候才五六歲，不過如今多年過去，卻也是十三四歲的少年了。

蕭涯起事之後，他們二人很快就被反叛的南方士族挾持，然後就被關押在了建康。

作為蕭涯「仇敵」的兒子，楊羽和楊辟自然得不到什麼好的待遇，直接被關押在了顯陽宮的詔獄之中，每日都要受人欺辱，以殘羹剩飯果腹。

這六七年下來，兩人已經被折磨得幾乎面目全非，骨瘦如柴的身體不知是如何支撐著身體行走的，不過好歹也算是頑強地活了下來。

建康城破之後，楊毅便將兩人從蕭涯的詔獄之中接了出來，吩咐人在城外安排了一間宅院安頓兩人，還找了許多醫工專門為兩人調養身體。

不過楊毅一直忙於處理新降和舊臣之類的善後事務，倒是還沒來得及過問過兩人的狀態。

這件事情就是葉辰負責的，此時聽大王發問，沒多少遲疑便答道：「回稟大王，臣已按照大王吩咐，將兩位殿下安頓在了蕭廣信舊宅之中，醫工已經為兩位殿下調理了身子，這幾日正用藥食進補。」

「今日他二人狀況如何？」葉辰話音剛落，楊毅又問道。

這一回葉辰倒是思考了片刻方才答道：「二位殿下今日飲食正常，據醫工所奏，如今二位殿下一頓已經能喝下一整碗粟米粥了，再過幾日便可用肉食進補。」

楊毅微微頷首，隨即說道：「去尚書僕射府，孤要見一見四弟與七弟。」

「諾！」葉辰沒有多少猶豫，朝楊毅一拱手，便帶着車隊改變了方向，朝着蕭廣信的尚書僕射宅趕了過去。

尚書僕射府離顯陽宮相距不遠，離著監禁蕭涯的小宅倒是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楊毅車隊一直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堪堪趕到。

楊毅進屋之時，楊羽與楊辟兩人剛用過晚膳，正在數名侍者的攙扶下，在院中散步。

即便早有準備，但見到兩位弟弟那副模樣，楊毅還是眼神猛地一縮，冒出絲絲怒火。

深吸一口氣，楊毅努力地壓抑住自己胸中怒火，微笑着走上前去招呼道：「四弟！七弟！」

兩人聞言，身體頓時一震，有些茫然地轉過身來，楊毅那偉岸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雖然多年未見，但是楊毅酷似父皇的那眉眼，還是令兩人動容不已。

「臣弟，見過大兄！」楊羽首先反應過來，就準備朝楊毅下拜，卻被楊毅趕忙過來一把扶起。

「你我兄弟，不必多禮！」楊毅抓住楊羽的臂膀，不讓他下跪，然後又對一旁正有些呆愣的楊辟說道，「七弟也是一樣，不要多禮！」

言罷，楊毅用眼神示意侍者退下，親自扶住了楊羽，又扭過頭對楊辟說道：「你我兄弟三人分別近十載，今日終再相見，先去屋中好好敘敘舊吧。」

楊羽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道了一聲「諾」，便在楊毅的攙扶下，朝屋子裏走了進去，另外幾名侍者則攙扶著楊辟，緩緩跟了上去。

「大兄不用扶著臣弟了，臣弟自己能走。」走了幾步，楊羽有些過意不去地對攙扶著自己的楊毅說道。

楊毅卻搖了搖頭，微笑着說道：「為兄比你二人長了許多，昔日你仍年幼之時，為兄便曾這樣扶着你學過行走，今日便讓為兄再盡一份身為長兄的責任。」

聽了這話，楊羽想起幼時生活，頓時眼中冒出淚珠，只是他一直咬着嘴唇，才沒有在眾人面前哭出聲來。

楊毅假裝沒有看到楊羽的神色變化，扶著楊羽來到屋中坐下，然後又從另外的侍者手中接過七弟楊辟，同樣攙扶著在楊羽身邊坐了下來。

握著兩人瘦弱的手，楊毅輕嘆一聲，落下淚來：「昔日別時，辟弟仍是垂髫之身，羽弟亦是翩翩少年，一別十載，不想二弟竟至於此……」

不過很快，楊毅便輕輕地擦了擦眼角，然後拍著兩位弟弟的肩膀，和煦一笑道：「不過如今苦難已過，蕭涯賊子以被孤剿除殆盡，今後但有孤在，便不再令二弟受任何委屈！」

聽着楊毅這發自肺腑的話，楊羽和楊辟兩人不禁哽咽起來，漸漸地，抽泣聲越來越大，楊辟猛地一下撲進楊毅懷裏，大聲嚎哭了起來，連帶着楊羽也被楊毅摟住，兄弟三人頓時抱頭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