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目的(續)

第450章 目的(續)

鄴南城,太廟處火光大作,前來縱火的李笠,見太廟大殿已經點燃,十分滿意。

在太廟值守的官,以及「先帝」牌位,加上配享太廟的功臣牌位,已經被他手下『打包』,接下來會送到建康,足以證明他進入齊都鄴城,燒了太廟。

不僅如此,太廟外牆上還寫了許多個拆...仇字,表明李笠燒太廟的緣由:李三郎來鄴城為先帝報仇。

看着燃燒的太廟,以及殿前石雕上,自己親自刻下的「李笠到此一游」字跡,李笠已經能想像齊帝高洋的表情。

太廟是皇帝宗廟,其內有『先帝』牌位,等同於一個宗族的祠堂、祖宗牌位。

宗族祠堂、祖宗牌位被人砸了,那是對全宗族的侮辱,此仇僅次於挖祖墳,可謂不同戴天,是要用命來清算的,遑論一個國家。

於是,此仇不死不休,齊帝高洋即便不氣得爆血管,接下來也會派出大軍直撲徐州。

未必,齊軍若來,恐怕會繞過徐州,直撲淮南,不把兩淮化作焦土是不會走的。

毫無疑問,李笠此舉會導致兩淮面臨空前危機,但在「為先帝報仇」的大義名分下,朝野內外,沒人可以指責他。

更別說,輔政的鄱陽王蕭范會給他撐腰,因為這就是『交易』的部分。

部下趕來,向李笠彙報:「使君,檄文已經掛好了。」

「不光要掛在這裏,還得把傳單散發出去。」

部下嘿嘿一笑:「帶來的傳單,進城之後已經散發完了,」

李笠點點頭:「嗯,趕緊撤!」

兵馬沿着來路返回,很快便回到彭均把守的路口。

李笠看着一臉狼藉的街道,看着四周響起的呼喊聲,聽着不絕於耳的號角聲,以及西面遠處那巍峨的宮城,覺得有些遺憾。

能夠突入鄴城,已經很不容易了,靠着這點兵力,想要攻破宮城,那是妄想。

而且不能久留,進城打完臉就得趕緊跑。

所以他此次突襲的首要目的,是入鄴城燒太廟,名義上是給先帝報仇,但實際上是當眾打臉,最大限度刺激齊帝高洋,挑起大規模戰爭。

這個目標很關鍵,一定要做到。

目的二,搶劫鄴城周邊馬場飼養的軍馬,以及城內東市裏大量馬匹。

目的三,救貞陽侯蕭淵明。

目的四,『摸獎』,看看能不能抓到(擊殺)齊國的高官顯貴。

前兩項已經達成,而昨夜炮擊東門外齊軍營柵並發動夜襲后,擊殺率部抵抗的主將、上黨王高渙,這位是齊帝高洋的七弟,也算摸到大獎了。

「人救出來了么?」李笠問,彭均回答:「救出來了,剛過路口不久,想來已經出城。」

「好,準備撤!」李笠下令,彭均點點頭:「我來斷後,你先走!」

「你仔細些,城門見!」

李笠說完策馬向東前進,走了一段距離,在兵卒把守的一個巷口停下。

巷口內不遠處,有一個店鋪,掛着的招幌上,畫着個炊餅和一頭驢。

有幾個兵從店裏扛出一筐炊餅,李笠見了,頗為滿意。

他聽薛月嫦提起過,鄴城東市『細柳巷』口的「柳十郎驢肉炊餅」很好吃,所以既然「來都來了」,順便買些回去,讓將士們嘗嘗『鄴城名小吃』。

買,那就得給錢。

「你們給錢了么?」李笠問,那幾個兵聞言有些尷尬,支支吾吾:「君侯,我們身上沒帶錢...」

「是么?」李笠從腰帶夾層里掏出一小塊碎銀,拋給一名兵卒:「有一兩左右,抵千文沒問題。」

他隨身攜帶碎銀,是為了以防萬一,兵卒拿了碎銀,轉入店鋪。

李笠相信自己的兵不會私吞碎銀,正要策馬前行,卻注意到一個突發事件:

巷口有個死人,男性,面向下倒地,頭向外,在巷口放哨的一名兵卒,方才走動時一腳踩在那死人手背,於是,死人身體抖了一下。

李笠仔細看着這個裝死的男子,見其衣着明顯比一般百姓要好,身上(後背)無明顯傷口,也無血跡。

再看巷道,並不是『斷頭路』,於是心中起疑:

你在哪裏裝死不行?偏在巷口裝死,圖什麼?死裏面些不行?

隨後轉頭回看街口,看着正在後撤的輕炮,李笠瞬間明白了:靠,你在觀察火炮!

立刻下令:「這老兄在裝死啊,拎起來!」

兵卒聞言一愣,隨即發覺君侯說的是身後『死人』,彎腰去扯,果然「活了」。

李笠見這人被扯起來,決定不廢話,幹掉再說,火炮的細節,能瞞多久瞞多久。

反正一路攻過來殺了不知多少人,多殺一個『目擊者』也無所謂。

剛下令,這人卻對自己大喊。

喊話居然用的是雅言(洛陽話):「請問將軍是徐州李使君部下么?」

建康官話源自洛陽雅言,所以能說建康官話的李笠,覺得很驚奇:這年頭能說雅言的,必然是官宦或士族子弟。

便以雅言問:「你是誰?」

祖珽聽得這位梁將居然真懂雅言,還能說,心砰砰跳起來:粗鄙武人可不會說雅言。

方才所見梁軍使用的詭異兵器,威力驚人,聯想昨晚那雷聲隆隆,祖珽意識到,「徐州李賊」的戰功赫赫,恐怕不簡單。

現在自己裝死被識破,裝慘矇混過關或許能行,但萬一...

或者,另一個選擇會不錯,因為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能就在眼前。

「在下范陽祖珽,在中書省執筆詔誥。」祖珽高聲說着,表明身份,「想見一見大名鼎鼎的徐州李使君。」

「你見他想做什麼?」李笠覺得好笑,覺得這個『執筆詔誥』自曝身份頗有意思,「莫非是要勸降么?」

祖珽決定豪賭一把,點點頭:「正是!」

。。。。。。

下午,太廟,高洋看着已經化作殘垣斷壁的大殿,默不作聲,就這麼站着,面色平靜。

旁邊石雕上,碩大的「鄱陽李笠到此一游」刻字,十分刺眼。

雖然高洋麵色平靜,彷彿眼前太廟大殿廢墟,以及石雕上刻字不存在,但左右只覺後背發涼,生怕一會天子暴怒,自己小命不保。

李賊兵馬攻入鄴城,縱火燒毀太廟,並抓走幾名值守的官員。

按照倖存者所述,李賊來到太廟,向他們表明身份后,在石雕刻上這幾個字。

神武皇帝、文襄皇帝的牌位,以及配享太廟的諸位功臣牌位,都被李賊帶走了。

雖然牌位本身不算什麼,但牌位代表的意義可不一樣。

不僅如此,李賊入城后,沿街散發傳單,其上內容極其可笑,說梁帝遇害,是齊國派出刺客所為,所以此次入鄴,是要為梁帝報仇。

梁帝蕭綱,去年重陽節遇刺身亡,隨後,皇太子蕭大器遇襲,沒多久便傷重不治,年幼的皇太孫登基稱帝,這消息是今年年初才傳到鄴城。

事情發生在建康,李賊卻跑來鄴城「報仇」,不過是個借口。

另一邊,幾名官員,正戰戰兢兢的向高洋稟報損失。

前晚,梁軍夜襲東門外營柵,率軍駐紮東門外的上黨王高渙陣亡,部下傷亡慘重,因為城門不開,所以,潰兵無處可逃,應該是傷亡殆盡。

梁軍於次日(昨日)清晨攻破東門之中陽門、上春門,入城。

擊退聞訊趕來的攔截兵馬,劫掠東市裏大量馬匹,又焚燒太廟,擄走太廟官員、先帝牌位,撤出城外。

又於傍晚,擊敗追兵。

今日上午,官軍游騎探得明白,梁軍已經渡河南下,溜之大吉,北岸再無梁軍一兵一卒。

而城外多個馬監遇襲,所養軍馬被劫掠大半。

自梁軍兵臨鄴城郊外起,官軍傷亡,大概在五千人左右,被擄走的馬匹,官、民合計四千餘匹。

鄴城內的損失,主要是被燒毀的太廟,以及被部分破壞的東市。

方才又得有司稟報,說『寓居』鄴城的梁國宗室、貞陽侯蕭淵明,被梁軍帶走了。

具體有多少鄴城官、民在此次劫難中傷亡,還需要時間統計。

「所以,李賊來襲,目的之一是燒太廟,之二,是搶馬,之三,是救蕭淵明?」

高洋忽然開口說話,語氣平靜,官員們戰戰兢兢回答:「誠如陛下所言,目前看來,正是如此...」

「所以,堂堂鄴都,城防如同紙糊一般!」高洋質問,官員們哪敢回答。

高洋再次看着大殿廢墟,看着石雕上的刻字,明白李笠此舉,是在羞辱他,挑釁他。

國都被人輕易攻破,太廟被燒,皇帝的臉面,朝廷的臉面,蕩然無存。

哪怕梁軍入城只是逗留片刻,並未攻入宮城,也未燒殺搶掠、縱火焚城,但僅僅是「梁軍入城」這個事實,就足以讓天下震動。

天下百姓,如何看他這個皇帝?

朝野內外,如何看他這個皇帝?

晉陽霸府那幫武勛,如何看他這個皇帝?

高洋心中怒火燃燒:所以你突襲鄴城的目的,就是要來羞辱朕!?

逼朕去攻徐州,你來個守株待兔?

妄想!朕要以傾國之兵,直攻淮南,把兩淮燒做白地,你自己守着孤零零的寒山做狗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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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棟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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