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哀莫大於心死

第二百二十七章、哀莫大於心死

從乾寧宮出來,曾榮只覺心裏萬分堵得難受。

她尚且如此,朱恆就更不用說了,不管他應不應下這事,這一關他都不好過,而他那種性格又是比較悶的,這會只怕又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了吧?

事實也是如此。

昨日常德子去普濟寺面見方丈大師,方丈大師雖以方外之人不便入宮為由拒絕進坤寧宮,但卻為朱慎卜了一卦,說是被坤寧宮先皇后的怨靈所擾,若想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難題,只有兩個法子,離開坤寧宮或驅除先皇后的怨靈。

王皇后自然不願意離開坤寧宮,不說現有的東西十二宮都住上人了,就是沒住上,她也不願意去屈就,憑什麼啊?她是皇后啊!

再有,朱慎百日宴那天皇上因着被夢魘半夜跑回乾寧宮后,這一年多來很少在坤寧宮留宿,每個月倒是也會來幾次,可每次都是完事後匆匆離開,因此,就算不沖兒子,沖皇上,王皇后也得選第二個法子,驅除先皇后的怨靈,留住自己的丈夫和兒子。

而朱旭因着有過被夢魘的經歷,對邪祟一說自是深信不疑,因此,他也贊成王皇后的提議,只是得知此事需由朱恆來完成時,他沉默了。

別的他不清楚,但他清楚一點,這個兒子壓根沒法下跪,別說三天,就是三個時辰,甚至三刻鐘他都堅持不了,之前太后六十大壽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他只跪那一會還得有人在身邊扶著,三天,豈不要了他的命?

可皇后說,跪不了三天,在蒲團上坐三天總可以吧?菩薩有靈,怎麼會和一個殘疾人計較?只要他有這份心意就成。

朱旭見王皇后堅持,只得讓步,和她一起帶着朱慎去見太后,太后見往日活蹦亂跳的小孫子突然耷拉着腦袋像是失了魂,自是心疼,又見王皇后搬出普濟寺方丈大師來,也想起兒子曾經被夢魘一事,她本是暮年之人,又喜吃齋念佛,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可朱恆怎麼辦?

別說朱恆是個殘疾人,他就是個正常人,恐怕也難以接受自己母親因為怨氣鬱結不散而且作祟害人吧?

更別說,當年的確是她兒子虧欠了這對母子。

不過太后也有疑慮,若果真是先皇后的怨靈,為何沒有禍害別人,單單是才兩歲的朱慎?

這一點,王皇后給出了解釋,說是先皇后是死在坤寧宮的,怨靈只能縈繞在坤寧宮。再有,她是皇后,她兒子也是嫡皇子,先皇后想必是怕朱慎奪了朱恆的太子之位所以才會對朱慎下手。

太后對這番說辭不置可否,朱恆若是四肢健全,這說辭還有點可信度,可他是個殘疾人,連基本的人道尚且難以完成,怎麼可能還會生出別的心思?

因此,敏感的太后猜出,此事多半是有人在從中作梗,多半又和那個女人脫不了干係,可看在小孫子的面子上,她答應去和朱恆談談。

於是,送走兒子兒媳后,太後進了朱恆的屋子。

朱恆聽了這番說辭先是驚愕,繼而是憤怒,最後是斷然拒絕。

毫無例外的,待太后一離開,朱恆又把人攆出去,再次把自己關起來。

這一次的傷痛猶勝於從前,他都已經認命了,已經把自己藏起來盡量不影響到別人了,可他們還是不放過他,更可惡的是,居然連他死去的母親也不放過。

一股無邊的悲哀把他緊緊地包住了,令他絕望也令他窒息,猶如困獸般的他把屋子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最後,把頭埋在雙臂中,嗚嗚哭了起來。

門外站着的阿梅早在朱恆砸東西之際就把太后請了來,太後站着門外陪着掉了小半個時辰的眼淚,到底沒敢驚動這個孫子,只命兩個隨侍太監站在門外隨時注意屋內的動靜。

她太了解這個孫子了,別看他外人面前總是一副溫文爾雅之態,可事實上,他是一個外熱內冷之人,且相當的易爆易怒,所以這些年才把自己封閉在儲華宮,就是不想讓人瞧見他不堪的一面。

她得成全他。

好容易熬過這一晚上,天剛微微亮,太后就命人去後院打探朱恆的情形,得知屋子裏的哭聲大約在子時停的,燈約摸是過了子時才熄的,太后微微心安了些,囑咐他們兩個別驚動朱恆,讓他多睡一會,補補覺。

巳時三刻,太后得知朱恆還沒動靜,有點慌了,命人敲門,朱恆沒有開門,也沒有回應。

最後沒法,太后只得親自帶人去踹門,朱恆這才把門打開,從他的疲態和身上的衣着,太后看出孫子準是一夜沒睡,多半在輪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可能是哀莫大於心死,也可能是想通透了,至少這一刻的朱恆很平靜,可他越這樣,太后心裏越沒底。

「孩子,你別嚇皇祖母,皇祖母答應你,不逼你了,誰也不能逼你,他們愛怎麼折騰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你好好的比什麼都強。。。」太后拉着朱恆的手泣不成聲。

朱恆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極力扯出一絲笑容,「孫兒不孝,讓皇祖母憂心了。」

因着聲音太過沙啞,不但太后嚇了一跳,朱恆自己也感知到了異常,於是,他咳嗽一聲,想清清嗓門,可用處不大,仍是發不出正常的聲音,乾脆又閉嘴了,倒是伸出手替老人家擦了眼淚,指了指自己肚子,吐出了一個字,「餓。」

太后一聽忙不迭地命人傳膳,且命人把她自己的早膳一併傳到朱恆這來,擺了滿滿的兩張炕幾。

朱恆依舊沒什麼食慾,撥了半碗米飯,命人用熱水泡開了,強迫自己咽進去了。

一時飯畢,朱恆說要去後花園曬太陽,太后不敢攔著,只是叮囑隨侍的阿梅幾個小心看護著。

一番洗漱后,朱恆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命人把他送到後花園的假山涼亭上,爾後,他把人趕下假山,自己一個人坐在輪椅上,把頭靠在把手上,閉着眼睛,放空自己,默默地感受着日頭的溫暖,風的撫摸,以及徐徐送來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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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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