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九十九）

兩人走至走廊轉角便見蘇雲暮迎面走來，陶卿清一見蘇雲暮便彎了眉眼，待他走近了向李芊芊問了好之後開口問道：「你怎地來了？」

蘇雲暮的眼神落到陶卿清身上，滿是暖暖的笑意，柔聲解釋道：「外祖父派了人來與我說祖母到了，我這便來尋外祖母了。我們先將外祖母送至大廳，而後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晚些過去可好？」

陶卿清聞言看向李芊芊，若是外祖母不需要她陪着倒是沒關係。只是外祖母這一早起來便心神不寧，她擔心外祖母希望她陪在身邊。李芊芊看見陶卿清眼中的擔憂，心裏一暖又有些無奈，她這個外孫女有時候就是顧慮太多，她活了這些年頭，不至於這種場面應付不來。

「這將軍府我住了這麼些年，難不成還沒你們熟悉嗎？不必擔心我這邊，你們處理完事情再來就好。」李芊芊擺手笑了笑，朝陶卿清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搭著身旁侍女的手離開。

待李芊芊走後，陶卿清抬頭看着蘇雲暮，疑惑問道：「可是出了什麼急事？」

「若是我們先出現，祖母的心思就該在我們身上了，那外祖母和祖母的心結如何解決呢？夫人這幾日的心思分明都在這件事情上，怎的現在還要我來點明了？」蘇雲暮笑着看着陶卿清，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手感不錯。

陶卿清轉頭朝四周望了望，確認四處無人，踮起腳親了蘇雲暮的臉頰，歪著頭誇他：「我哪有我夫君想的周到呀，夫君處處為我着想，妾身只好以吻相報了。」蘇雲暮乍一被親愣了一會兒，聽了陶卿清的話低着頭笑了笑，抬眼寵溺地看了她一眼。

「走吧，帶你去菊園逛逛。」陶卿清笑着牽上蘇雲暮的手，轉身往菊園的方向走去。

微風吹過，帶着絲縷遠處的桂花香和落葉，女子揚著笑臉與男子說着兒時的趣事，指著一處亭子，事情還未說完自己就笑個不停。男子眼中帶着些許無奈，伸手幫笑岔氣的女子拍背順氣。

空氣中瀰漫着暖暖的氣息，就像看見大黃貓卧在青石板路上曬太陽打呼嚕時一樣，歲月靜好。

李芊芊在去往大廳的路上，迎面遇見走來的太后，愣了愣，脫口而出叫了一聲「嫻樂」卻又不知該說什麼。還是太后先反應過來，笑了笑走近道：「我與大將軍說是我們好友多年未見，不必那麼正式，便請他派人帶我來找你了。」李芊芊聞言點點頭，指甲掐痛了手心。

嫻樂還是與當年一般自稱我，而非哀家。

「我記着你喜歡聞桂花香，府中恰好有一處亭子旁植滿桂樹，去那可好？」李芊芊淡淡一笑，問。林嫻樂點頭，應了聲好，如兩人往常相處那般笑了笑，只是笑容總有些物是人非的味道。

李芊芊朝趙媽媽遞了個眼色，後者意會後悄悄退下，忙吩咐人去亭子佈置好茶點，而李芊芊往旁微側，說：「那我帶你去吧。」

「倒不急着去，我聽完大將軍府上的菊園這時菊花開得甚好，我也未曾賞過，不如芊芊帶我去走走？」林嫻樂見李芊芊身邊的下人離去，知道他們要去準備糕點茶水，便提議去走走。

李芊芊點頭，抬手揮退身邊侍從，與林嫻樂一道走在小徑上。

林嫻樂狀若不經意看着路邊的花草，忽然開口問道：「芊芊，這些年你可是恨極了我？」李芊芊聞言一頓，抿唇默了一會兒，回：「嫻樂，你阿爹設計害了我家上下兩百多口人。」

「嫻樂，除了我，我李家已經無人了，你知道的，我阿弟那時才四歲。」李芊芊垂眸沒去看她，心如刀。這麼多年了，她一想起這件事就氣得止不住地發抖。她阿弟當時才四歲，她回門的時候他還用糯糯的奶音喚她阿姐。

林嫻樂自然記得那個抱着他大腿的小豆丁，他還那麼小，若她知道此事，定會盡全力保下他的。

「芊芊，我真的不知，我若是知道，便是偷偷換人也會保下他們的，待我知道此事時已經晚了。」林嫻樂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了，難道希望芊芊原諒他們家嗎？或者說因為她什麼也不知道就要芊芊原諒她嗎？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李芊芊轉頭看見林嫻樂無措的模樣，深深嘆了口氣，釋懷地笑了笑道：「我方才想着，你若是以不知此事要我原諒你，我該如何做。若說原諒你，那必然是沒幾分真心的，就說不原諒你，又確與你無關。方才瞧着你說不出口的樣子，我突然就有些釋懷了。我恨林家，但與你無關。你阿爹早已不在了，便是他在，我也斷做不出為了復仇就去買兇殺人的事情。這件事情，只能到了地下與阿爹他們賠罪了。」

林嫻樂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芊芊，眼眶突然就有些紅起來了。這件事情已經成了她的心病，她從沒想過有解決的一天。李芊芊看着林嫻樂的樣子，輕輕皺了眉，說：「我已經釋懷了，你倒還哭起來了，都是這把年紀的人了，怎麼還是動不動就掉眼淚？」

林嫻樂一下笑起來，眼淚從眼眶中滑落，她抬起袖子抹了把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李芊芊聞言輕嘖了一聲，滿臉嫌棄：「怎的做了太后還用袖子抹淚。」話罷，取了自己的帕子塞到林嫻樂手裏，林嫻樂擦淚時，李芊芊左右看了看，一下就瞧見前面菊園裏那一對璧人。

男子滿臉笑意，低頭看着正在說話的女子，忽而風過吹落樹上的葉子，葉子落在女子的肩頭，隨着微風在女子肩頭微微搖晃卻一直不掉，男子伸手輕輕撣去女子肩頭的樹葉。

李芊芊見此，眉眼一彎，笑得慈祥。

另一邊，陶卿清見留在肩頭的葉子被蘇雲暮撣去，嘴巴一撇：「難得有葉落在身上不掉，瞧著頗有意境，你撣得倒是快。」蘇雲暮聞言挑眉，嗆了回去：「若是不幫你撣，該說我沒眼力見兒了，陶將軍真真是好難伺候。」

「你說的像是我怪不講理。」陶卿清笑起來，又道：「不講理你也得伺候着了，太子殿下想反悔已經晚啦。」話罷兩人對視一眼就都笑起來。蘇雲暮抬手將陶卿清鬢邊碎發撫到耳後，說：「是是是，我家夫人自是我伺候着。」

蘇雲暮一抬頭看見李芊芊正看着他，一愣，見李芊芊朝他點了點頭，知道她是喚他們過去，便牽着陶卿清往她們所在的地方走去。

「嫻樂，還有一事我要與你說。」李芊芊看着林嫻樂道，後者一臉疑惑，正欲開口詢問便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一下瞪大雙眼，沒說出話來。

「雲暮見過祖母、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