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紅雪白

第22章 血紅雪白

西夏以小小之國能在宋與遼間反覆橫跳百年,乃至於女真也未能滅掉,一者確是奉大吞小手段不錯,另有一個原因,便是他們的軍力十分可觀。

以西夏舉國之力能有多少人?巔峰時期也不過百二三十萬,然則能全民皆兵,戰時抽調出四十萬大軍也不有叛亂,確可見其軍事實力了得。

李寇如今遇到的,便是前後總共十餘個西夏軍精銳軍卒。

李寇先殺那無空,朱文又纏住另外三個使之不得救援,但也未能讓另外六人絲毫凌亂。

從廂房裏出來的那三個,手持鋼刀要切斷李寇和朱文彼此接應,還有三個弓箭手,他們背靠大門竟不輕舉妄動,手中平持着騎弓時刻尋找空子。

更有大雄寶殿裏那四個人,有三個是西夏的精銳。

還有一個看模樣似乎是吐蕃來人。

李寇道路為西夏精銳軍卒攔擋,他伸手便要取大槍。

有大槍在手橫闖過那三人並不難。

就這時,大雄寶殿裏驟然傳來一聲孩童的哭聲。

李寇並為為之所驚,他只知道廝殺之中分心便是死。

只是那三個西夏精銳軍卒卻忽然往後急退。

李寇不及細看,只望見老僧忽然從地上跳起,他將那一簸籮麥子直往李寇擲來,又有兩個僧人,一個是吃肉的,他手裏那缽呼嘯風聲往李寇面目上砸來,另一個卻從屋內端一簸籮黃土,直往李寇面上潑來。

西夏軍急退,此時兩面弓箭手方壓住弓箭往院子裏射六支羽箭。

這是合擊之術軍中常有。

李寇心道廝殺果然與比武不同,若非他穿越之前有一場拚命死斗真要猝不及防。

那黃土紛紛揚揚在風裏往李寇面上撲來,李寇並未將手去擋,他閃身往旁邊一讓,又推一把朱文,朱文也非等閑之輩,他竟趁機欺身而上,扣住一個西夏軍卒的手腕,一個頭槌砸在那人面目上,那人嗷的一聲叫,待要掙脫時,李寇趕上往他腳面上狠狠一踩。

八極拳中極其重視那一跺腳,不唯只是增加氣勢。

李寇那一腳,將那軍卒腳面骨都踩碎了,吃痛之下那人竟咬了牙要與朱文同歸於盡。那是個悍卒,只是非軍陣之中,他的經驗並不老道,反倒是朱文頗有一些江湖手段,他不與那敵人交鋒,那一頭槌也只是為取他手裏的刀,手腕反轉奪刀瞬間他便往一旁閃去。

第二撥羽箭攻擊又到了。

只是李寇卻緊貼著三個西夏悍卒竄了上去。

他總不得自家射殺自家的人吧?

李寇手中有兩支羽箭,他矮身鑽上,只在比他高不過半頭的那人腰裏一紮,腳下使個摔跤的扎合勒,這是蒙古的摔跤招數,起手別住敵手的腿腳,肩上用力一頂,人便飛出去。

這一招,那悍卒可從未見過。

他飛了起來。

這一時,那悍卒擋住他的同伴的視線,李寇趁機避開一方的弓箭,矮身又鑽到下一個身後。

倘若教他們排布出陣勢那可麻煩得緊。

李寇善快打,他此時彷佛一把庖丁手裏的刀,那西夏精銳軍卒縱然厲害,被他貼著骨頭硬打,他們也實在沒有辦法,沒奈何,一個只好轉身,先潑風般將手頭的刀橫一下豎一下擋住自己胸前的破綻,而後口中叫一聲,那是黨項的話,李寇並不能聽懂。

只是這片刻功夫,足夠他先舍那兩個,翻身竄到門口,三個弓箭手腰中有刀,見他竄到面前,兩個扔掉弓箭,拔刀便是一招斜砍。

果然是軍陣里闖出來的。

尋常人用刀都是直劈,唯有軍陣中出身的才斜砍。

李寇並未讓開,仗着敏捷,竄到弓箭手一側,彷佛一頭棕熊般,他奮力往一人肩上一頂,那人半個肩膀當時便碎了,人也被別了起來,往兩個同伴肩膀上撞擊過去。

李寇腳尖一挑,撈起一把鋼刀,起手一個斜劈先打掉飛來的羽箭,再往前探手一抹,了斷一個弓箭手,又復一抹,鋼刀擦著第二個弓箭手的腰,當時又滅一人。

這一下,李寇得了運氣。

那兩個弓箭手站在大雄寶殿下,只看李寇衝到大門內便以為他要逃跑。

待他轉身開門,才是射殺的機會!

他們哪裏知曉李寇一心只要全殲敵人,何曾有過奪路而逃的念頭?

眼看着李寇鋼刀挑開第三個弓箭手的刀,輕輕一刀從他脖頸劃過。

那西夏軍眼見倒下了。

這兔起鶻落間自李寇暴起殺無空,再到竄上門連斃三個,西夏邏卒再是驍勇也心下惴惴不安。

倒是那寺廟裏的老僧,此時卻持一把掃帚從後頭趕來,口中叫道:「不可叫他兩個走了!」

李寇雙手持兩把鋼刀,腳下挑起一個擲去,叫道:「接刀。」

朱文一個箭步竄過去,堪堪接住那鋼刀,他直以為李寇也要逃。

他卻見李寇反手卸掉門閂,騙取那兩個弓箭手刷刷兩箭,借他們再彎弓搭箭的功夫,又是一竄撲到客舍檐下,他反持兩把鋼刀,手中只用刀柄敲開那幾個西夏邏卒的刀,欺身鑽進胸膛,將刀柄又在敵人襠下狠擊。

這哪裏還是比武的招數?

縱然是小兒角抵也無非是這麼一招了。

但那邏卒們卻眼熟得很。

他們在戰場上廝殺何曾講過規矩?

他們的對手又何曾講過不打下三路?

這一番是李寇想當然了。

他只當這一招敵手防不住。

噌的一聲,刀柄撞上了刀刃,李寇才退了半步。

這時,羽箭又到。

「這才是古戰場的廝殺。」李寇心中明了。

他不斷佯攻後退著,分散那幾個邏卒的視線,目光卻盯着那兩個弓箭手,那是兩個神射的高手,他們在毫髮之間能把羽箭送到敵人身上。

他又餘光飛快瞥到朱文,朱文被兩個邏卒纏住,又忌憚弓箭手威脅,又被那老僧帶着兩個僧人,手中掃把之類的逼着不斷倒退,模樣頗有些狼狽。

大雄寶殿裏的孩童哭聲不絕,還有那曹指揮使與那吐蕃人在低聲喝叱。

「必須儘快解決院子裏的敵人!」李寇心下想道。

他卻不焦躁。

比武尚且要全部精力投入進去何況拚命。

只是那幾個西夏邏卒警惕得很,他們不再貿然進攻,只在屋檐下結成小隊,三個互相背靠着,保護後頭兩個,那兩個轉身從屋檐下抄起兩根大桿。

那不是晾衣桿,那是裝了槍頭能殺人的兵器!

槍刃森寒直從三個背靠背的邏卒身後空隙扎出來時,槍頭紅纓撲簌簌抖動卻攪起一團白光。

那不是白光,是悄然大起來的雪。

雪地上,紅血潺潺,將寺門下一片青石地都染紅了。

*********

「(夏崇宗)貞觀八年,春,一月十八,(秀)帥飛龍苑邏卒十數,會蕃人贊多於渭州鐵鞭寺,合謀反攻去歲宋將辛叔獻、馮瓘等收復之洮州、積石軍【注⑴】,會帝與文忠公,擊,不得,(秀)部屬為帝殺,唯秀遁逃,奪爵,去御前諸班值教練使,乃日夜尋思報仇,終為(帝)所執,再三,已罷雄心,非賢妃語,不得有功焉。」

《國書·諸國書·西夏史·曹秀傳》

注⑴:洮州,今甘肅臨潭。積石軍,今青海貴德。

洮州自唐代一直為吐蕃所佔據,北宋元符二年(西元1009年),北宋收復洮州,但很快又退出,洮州重新被吐蕃佔據,稱臨洮城。

溪哥城一直為吐蕃溪巴溫部所佔據。

北宋大觀二年,四月,童貫奉宋徽宗令,派遣統制官辛叔獻、馮瓘等收復洮州。五月,童貫會同陝西諸路兵馬,以西寧州知州劉仲武為先鋒,意圖收復溪哥城。彼時溪哥城只有男女老少共二十八人,且無一兵一卒,溪哥城王子臧征撲哥被迫率「眾」投降。

北宋收復臨洮城,改洮州。溪哥城改積石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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斫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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