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自是,人畜無害
城中計劃方畢,李寇又取一個玻璃瓶拿在手裏。
只是這一次他取了一個啤酒玻璃杯。
無空眼神大亮,笑吟吟點着頭不再多說。
朱文倒是納悶地瞧兩眼李寇,他又在哪裏藏的琉璃盞?
李寇又伸手在頭上抓一把,他只覺黏糊糊很是難受。
該洗個澡了。
好的是那小賣鋪里有的是洗髮水沐浴露。
李寇忙又自小賣鋪里取一包綠箭。
此時刷牙頗有不便之處只好將就一下。
朱文只看他把他長條的綠物件送進嘴裏,又見他遞過來一條便手足無措。
「刷牙的。」李寇說。
朱文不由奇道:「刷牙子卻不是這物件!」
李寇愕然,刷牙子?
莫非是牙刷牙膏?這宋代也出現這類物件兒了嗎?
他只記着穿越歷史文里說過穿越者發明牙刷牙膏,乃至於牙粉也是有的,那多半是很會背詩的文科穿越者發明的物件兒。
可這宋朝怎地就有這物件兒了?
「莫非另有穿越者先到了?」李寇有些神經質地莫名警惕起來。
「刷牙子是什麼樣子的?牙膏有嗎?」李寇忙問,「塑料柄還是豬毛刷?」
朱文笑道:「洒家可不知甚麼牙膏,想是牙粉兌些水?塑料又是什麼?」
李寇略略安心,又聽朱文道:「刷牙子倒是多以豬鬃製成,而後以粗鹽兌上水,便是潔齒用具了,倒是富貴人家多有以香料摻入漿糊之類的物什,製成膏狀物什——大郎原也是用這牙膏的嗎?」
李寇嘆道:「自幼何曾有一日不用牙膏?」
朱文嘆道:「果然是落難的,」然後安慰道,「切莫傷懷,到安身定時,再去尋家小不遲。」
這話教李寇心中方稍有些的好笑蕩然無存。
千年時空,哪裏去尋家人啊。
「不提,走吧。」李寇招手。
無空面帶笑容,先在前頭走了,不片刻尋見久住張員外家正店,果然有人應承著,見李寇又取了錢要發付,掌柜的連忙擺手,道:「東家傳來話的,不合再收錢。」
此有所舍,后必有所圖。
李寇道:「哪裏有白住你的店的,錢且收下。」
朱文也道:「需依我三事,也好在你家主人面前說話——倘若有人來尋,須莫叫接見;有人問起我家少君,也莫可與人提起;這第三一來,若有什麼難處,又等不得我等回來,只去尋張小乙都頭處,只說有求於他,可記得么?」
掌柜的滿面堆笑道:「自然記得。」
李寇在店前等片刻,他不與無空說話,那僧也不勉強與他說話,只不斷看李寇懷中,那厚厚的大衣下便是比張員外所得更好百倍的琉璃盞。
他卻不知李寇心中又在算計。
這僧看是個有錢的,若不是個強人,那便自他這裏再取些錢來。
一念及此,李寇又取一個玻璃杯。
這次卻是透明的圓口玻璃杯,那是他自己喝水用的。
那玻璃杯,在光照下晶瑩剔透,李寇又拿着迎向光照,只看口部圓潤,底部厚重,光照灑在上頭,彷佛那是一隻冰雪凝的水杯。
李寇回頭問那掌柜:「可有熱湯?」
掌柜的瞠目結舌,他哪裏見過這等成色玻璃?
「有,有是有的,」掌柜的顫巍巍手指琉璃盞,勃然變色道,「小郎君須謹慎些,切莫摔碎了它!」
然後急忙問:「熱湯是有的,倘若碎裂——當世琉璃盞,可沒有熱湯澆之而不碎的。」
李寇將那水杯重重放在櫃枱上,掌柜的當即一個趔趄,拉着臉吊起眼睛,一瞬不敢眨眼,只看着那玻璃杯,又飛快看兩眼李寇,他知曉李寇的心意了。
有這等琉璃盞,他何愁尋不見達官貴人?
倘若那老弱婦孺在這裏有絲毫差池,只消這一枚琉璃盞便要了他的命。
一時間,後院裏闖出十七八條人來,站在後門處,一個個咬着牙,手指頭在腮幫狠狠戳,彼此都道:「這廝不是個奢遮人物,倒是奢侈得緊——看他模樣,該是個沙彌不成?」
有幫閑忙取了熱湯,卻不敢將那長嘴的銅壺往玻璃上靠。
李寇劈手奪來,高高舉起,稍稍提腕時,一條水龍自虎口噴出,正正落進那玻璃杯里。
就這一瞬時,掌柜的雙膝一軟,雙手撐著櫃枱才免得狼狽,他一手捂住雙眼,口中只叫一聲:「我的娘!」
那並排看熱鬧的,俱都「哎喲」一聲,有人咬起自家的手指,卻不覺著疼痛,口中只叫:「天爺爺!」
不意那僧人也脫口叫道:「小僧死了!」
李寇笑吟吟,眼中卻無半分笑意。
他狀甚自得,卻將在場諸人一一瞧在眼裏。
那掌柜的是個貪婪的,多有他家主人張員外之風。
那十七八個看熱鬧的,看也有幾個外地的,雖愛看熱鬧,到底沒有個近前的,看他打扮,都是長遠出門的人,膽子不小,但也無一個敢在外地鬧事的。
只有那無空,他早忘卻是個出家人的身份一眼只盯着那玻璃杯。
李寇心下不再多想,只將那熱水注滿玻璃杯便提起來。
他此處又多個心眼。
穿越前,他那一雙手,譬如上好的絲綢緊緊地密密地裹在一處,上頭刷一層清油,那是一雙練家子一眼看到扭頭便走的手,那雙手生裂虎豹開山碎石,此時那一雙手,卻彷佛剛脫皮般光滑白皙,雖不比手模,畢竟看就是個尋常的少年人那一雙手。
李寇手捏杯底不斷起落,又將厚厚的杯底放在掌心裏。
他餘光瞥到,無空那一雙眼果然落在他的手上。
那廝笑了。
李寇心下也笑。
「倒要看這貪僧有什麼打算。」李寇心中道。
這時,朱文也從後院裏出來。
他見李寇手托一枚琉璃盞,彷佛極得意般正在賣弄。
他不是那樣心思膚淺的人!
朱文當即明了,這是既幫他,也彷佛在試探別人。
他看一眼李寇的頭髮,要過去將李寇叫去外頭說話。
只是朱文心下溫暖,稍也愈發感激。
他知李寇面冷心熱了——不論他還有甚麼計較,只用這琉璃盞,將店中人物心思都吸引在他身上,自是能減免他家小一些叵測兇險。
但也不必如此,他只一個人又能顧得來幾個別人?
朱文只覺有一口的打算,他要說於李寇聽了。
這樣的人,該有個大好的前途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