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時尚惹的禍

佳佳對我很信任，吩咐手下不要打擾到我，這也是我很難遇到的客戶之一。一般人總喜歡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並讓我證明我的能力，不過…我天生就倔，說好了我拿錢替他們消災，還非要我提前露兩手給他們證明一下。要證明的話，我覺得他們去街頭找那些賣大力丸的就好。這次得到的被人無條件信任的感覺，讓我有些飄飄然。

我盤腿靜坐在床上，直到手機的輕微震動，把我從冥想中喚醒。

「嗜睡香！」我暗叫了一聲，它動了？

嗜睡香是靈魂用身上的分泌物，類似液體類的東西，再利用人類的蚊香或者滅蚊器的熱量揮發，便能讓房間里的人產生嗜睡效果。正常人類一旦吸入一定的量，平時再驚醒的人，也會被它們附身玩弄。不過第二天醒來，除了覺得有些累，並不會有什麼不適感。能知道這方法的，一定是有些年頭的靈魂，我不禁認真了一些。

我拿出枕下的風油精，控了一點在指尖，往自己的人中和兩側太陽穴各點了一下，揉開太陽穴上的風油精，我起身下床。

來到客廳，值夜的工作人員已在沙發上酣睡，我回到房間拿出一床毛毯，給他蓋上。

穿過客廳，來到佳佳門前，我輕輕擰開房門。

牆腳很弱的亮着兩盞小燈，床上並沒有人，衣帽間卻大開着，冷色的燈光從門口映到了卧室。

我輕輕過去，側頭看向衣帽間。『佳佳』正陶醉的站在穿衣鏡前，穿着一套草綠色的連衣裙，左右搖擺身體，欣賞自己的曼妙身姿。看得夠了，旁若無人的脫下裙子，扔到地上，又拉開衣櫃。

我從她的側後方看去，想喊卻喊不出口。因為她除了一條貼身內褲，什麼都沒穿。我只好強忍住叫住她的衝動和即將噴涌的鼻血，默念靜字訣凝神屏氣。

不一會兒，她從衣櫃拿出一套紅色連衣裙，從頭上套了下來。理了理前方的衣領花邊，又拉上後背的拉鏈，做出準備在鏡子前轉一圈的姿勢。

剛轉到半圈面向我時，她瞪大了眼睛：「你是誰？……你…你怎麼進來的？」

「你是自己把她送回床上，離開她，還是需要我幫忙？」同時，我兩手捻起降鬼扇印，準備一擊讓它出竅。

佳佳臉色一沉，「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喊來試試……」我雙手保持着降鬼扇印的姿勢，慢慢靠近佳佳，隨時可以出手。

佳佳似乎感覺到了我的『降鬼扇印』帶給『它』的壓力，也明白了我的意圖，慌忙跪下驚恐道：「天師饒命！」

我示意『它』先把她送回床上，退了兩步讓出通道。

『它』忙站起身子，犯錯似的挪到床邊，看着我，慢慢躺回床上，又拉過被子給自己蓋上。

「出來！」我大喝一聲。

佳佳身體一震，一條淡青色的影子離開了佳佳的身體，哆嗦著站到了一旁。兩條麻花辮垂在兩側，一套上世紀八十年代流行的大紅碎花襖穿在身上，配上青灰色褲子，讓『她』看起來就是上個世紀的時尚美女。五官精緻，眼睛很大，驚恐的看着我。『她』還不知道，被天師抓到，會是什麼後果。

看到『她』這麼配合，我緩和了一些，收起手印問道：「多長時間了？」

對每個將要被我送走的靈魂，我又想給它們個機會。希望它們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也沒什麼戾氣，我便會按一般的靈魂歸宿，正常送它們離開。

如果有了作惡之心，或者戾氣太重，我會換一套方法，將它們打入不復輪迴的境地。現在為止，我用第二種方式送走的靈魂沒有超過三個。

「我不記得了，就覺得這時間過得好慢。」

「為什麼纏着她？」

『她』低下頭，雙手捏著自己的衣角：「她的身材模樣都很漂亮，我沒想害她，就是趁她睡着，自己悄悄換她的衣服穿了看看。」

「雖然你沒害她，但你知道她白天工作很辛苦，大半夜被你這麼折騰，哪裏還有精力做自己的事，你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她』沒有太大問題，而且也知道錯了，按程序送走就好，不過送走之前，也得讓她知道問題所在。

『她』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麼，看我這麼嚴肅，跪下向我哭訴：「大師，饒了我吧！我也不知道會傷害到她，現在我不知道該去哪裏，總這麼四處飄着……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不然……求大師把我送走吧！」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這點，你該知道……」

「我知道，可是……」

她跪在地上，嚶嚶啜泣。其實我們所謂的『鬼』很脆弱。

「可是什麼？」

「我都不知道該去哪裏，怎麼去……就這麼沒日沒夜的飄着，偶爾找個人，悄悄跟去她家裏，換幾套漂亮衣服看看，我沒傷害過任何人。」

「你死的時候，沒鬼差來接你嗎？」

她搖頭。

我不知道是表示不知道誰是鬼差，還是沒有鬼差來接它。

「時間有點久了，你能回憶一下嗎？」

「回憶什麼？」

「你怎麼死的？」

「我怕要很長時間……」她不確定的眼神看着我。

按正常路線送走一個意外的靈魂，需要最基本的信息，比如姓名、年齡。如果可以，把死亡時間、地點和死亡原因等等，總之，知道的越詳細越好。靈界的差佬會根據我送過去的靈魂信息，查找對應人物。對上了，就按一般因果，該去哪裏就送去哪裏，等時刻一到，便重新進入六道輪迴。如果差錯太大，或者信息不對……瑤便是一個例子。送去幾回都被退了回來，鬼差甚至勸我，「要不您去外國找找資料？」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鬼差，目前為止，也是唯一的一次。

輪迴的時間需要很久，曾聽說是兩個甲子，沒人能在那麼長的時間裏還能保持前世的記憶。當然，眾所周知消除前世記憶的，便是孟婆湯了。不過孟婆湯是有時效的，一般也就八十年左右，因人而異。世上很多老人行將就木的時候，前世的部分經歷，會重新閃現在腦海之中。一旦前世記憶出現，說明正常陽壽也接近了尾聲……不過現代醫學也算相當發達，有的老人出現狀況，看着病病殃殃，但十年八年過了還是一個樣子。最後靈界也不得不放寬政策，能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吧！這種自然死亡，一般人都會靜靜等待着鬼差指引，去他該去的地方。

成為遊魂的，大多是意外死亡。靈界差佬，辦事效率也很一般，一切都是按程序執行。等收到有人意外死亡的消息，再安排鬼差接送，都會在七天左右時間，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頭七。

「你叫什麼？」名字也是信息的一部分。

「付招娣。」

「生日記得嗎？」

「記不太清了，大概是1968年」

「死亡時間呢？」

「這個真不知道，剛開始，我都不知道我死了，感覺一切都那麼正常……」它又低落到了極點。

「能說說記憶里的事嗎？」

它抬頭看看我，又轉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佳佳，「能換個地方嗎？怕她醒來嚇到。」

「跟我來！」我轉身出門。其實即使不出去，也驚醒不了佳佳，因為嗜睡香的效果，會持續到凌晨六點左右。

付招娣起身，諾諾的跟着我出了門，我輕輕把門帶上。

來到房間，我讓瑤也現了身。

付招娣驚詫道：「這位姐姐是……」

「你叫奶奶都閑小，她就是遺忘了很多細節，也過了期限，現在只能在人間飄着。叫她出來，我希望她能幫你回憶起死亡的時間。」

瑤沒說什麼，只在一旁左右踱步，警惕的看着付招娣。

她開始回憶，一點一滴，零碎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記憶里，她家裏很窮，一年能吃飽飯的日子沒幾天，更別說穿漂亮衣服了。記憶里，親戚做衣服剩餘的布料，大都接濟給她家。家裏好像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她應該是家裏的老大。大有大的苦，也有大的好，妹妹總是拿她穿不了的衣服穿。她總能在過年的時候，穿上一件新衣服。雖然是幾種款色的布料拼接而成，不過好歹是件新衣裳。漸漸地，她長大了，出落成一個漂亮大方的女孩，這點，可以從她現在依稀可辨的容貌里分辨出來。當年村裏說親的，一定是把她們家的門檻給踏破了。

她不甘心，不想就這麼過一輩子。

她逃婚，悄悄爬上不知道開往哪裏的火車，離開了家鄉。背着一個帆布書包，裏面就只有三個昨晚悄悄埋在灶台下面的土豆。

「那年我大概十八歲吧！」

我是個窮山溝里出來的八零后，我知道那時的窮是什麼滋味。

「後來呢？」我打算繼續聽下去。

「來到城裏，挨家挨戶找活計，飢一天，飽一頓的就這麼過了。城裏和鄉下區別不大，不過他們不用去地里打糧食，拿着糧票去糧店就能買回家來。我着實的羨慕城裏人的生活。」付招娣一臉的嚮往。

「多長時間后，你發現周圍的人都不理你了？」我覺得我可以根據這些東西，大概推算一下她的死亡時間。

「兩年後，我在一家餐館穩定的做了一年多的小工。也攢了不少錢……那時候，我覺得我談戀愛了…….」付招娣顯出有些害羞的樣子。

「他父母不同意你們的婚事？」印象里，那時的農村女孩，一般不被城市的家庭接納。婚迎嫁娶，講的是門當戶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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