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
崩!
清脆的弦響聲中。
一支利箭宛如流光般穿過了騎士的胸膛,將其從馬上射下,直接釘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這支箭,正來源於被山蠻異放開的牙蠻岐。
然而為時已晚,那命令整個營帳的人都已經聽見了。
「搶令,這件事情有問題,必須要先聲奪人。」牙蠻岐念頭轉動之下,身軀猛然一動。
他渾身經脈已經大半貫通,速度宛如奔馬,極其迅捷。
但還是有人比他更快。
「令是真的。」剛剛衝出去接箭的山蠻異,此時已經到了死去騎士的身邊,他捧起那顆碩大的猛虎獠牙,滿臉都是殺錯人的懊惱。「牙蠻將軍,你可是殺錯了呀!」
「山蠻異....」
不等牙蠻岐多說,他便先發制人,一手提起騎士,一手將獠牙傳視左右其他大小蠻族首領。「這令,汝等也看看。」
被他將獠牙遞上的小蠻族首領連連擺手,幾乎都要哭出來。「識不得,識不得。」
但他部族小,不敢冒頭,更多的人卻沉思一陣之後,認真點了點頭。「令確實是真的。」
「雖然令是真的,但或許......」
「此人盜令.....」牙蠻岐自別人的提醒中反應過來,但話還未說完,又被一聲驚訝的大喝徹底打斷。
不出意外,還是山蠻異。
「甚好。」這毛髮旺盛宛如熊一般的漢子,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牙蠻岐定睛一看,只見他單手高高舉著一張獸皮。
「他身上有王上手書,還加蓋了印璽。」
.......
城內。
張仲雞鳴起床,剛剛以左手練完投盾,正準備休息休息然後吃早飯,就聽見轟隆隆的鼓聲。
那鼓聲極其狂猛且急促,宛如暴雨。
隨之而起的,是更多的鼓聲,它們連城一片,幾乎響徹了整個城池。
心中略微一驚,張仲急忙轉身入室,不過剛剛披好甲胄,將長劍長弓掛上,就看見門口站了一個人,正是李煬。
「跟我來。」李煬也不多說,拉着他便走。
張仲也不多問,順手提上盾牌,跟着便出了大門。
前行途中,不斷有士卒向前奔跑,大多都是披堅執銳的甲士,也有部分是駕着戰車的車騎。
張仲在車騎上停留了幾眼。
守城嗎,要車騎做什麼?
不多時,二人就沿着城內的石階上了城牆。
眼見李煬停下腳步,張仲終於找到機會開口。「賊掾。」
李煬擺了擺手,直接打斷了張仲的後續,並伸手指向城下蠻人的大營。「且看蠻人之旗。」
城牆距離蠻族的軍營頗遠,張仲定睛細看,好一會兒,才以過人的目力在漸起的光亮中發現了一面旗幟。
那旗幟整體呈現猩紅色,其上有着一隻以生絲綉出的白色猛虎,做仰天咆哮狀。
而一名健壯宛如巨熊的蠻人力士,正以環抱的姿勢,將其高高舉起。
這外形,是猛虎旗?
張仲想起程非的話,心中一驚,不由得脫口而出。「蠻人祭旗了?」
李煬並不驚訝,或者說他早就知道了。「確切的說,是蠻人要攻城了。」
「怎會如此?」張仲想到昨晚和李煬探討時自己的想法,那幕後主使要掌控蠻族兵力,他此時難道不應該穩住局勢奪權嗎?
要收服數萬蠻人,其中還有原牙門蠻族的嫡系軍隊,甚至還有可能是蠻王死忠的大小部落。
一晚上的時間哪裏能夠?
又不是什麼虎軀一震,二震,三震,天下臣服的掛比。
「這便是我要告訴你的。」李煬昨夜聽過張仲的想法,他之所以卻沒有打斷他,也沒有對其所判斷出來的結論提出任何建議和看法。
就是準備在今天,讓他真正的看看。
看看這戰場,這權謀,這個時代的用兵之道。「還有什麼奪權,比讓牙門蠻族兩萬大軍,盡數葬身此地更好呢?
牙門蠻族,兩萬大軍盡數葬身此地。
這幕後的蠻人當真可怕,但.....面前這一早就知道會出現這樣情況的李煬,才更可怕吧!
「你要記住。」在張仲驚訝異常的眼神中,他緩緩吐出四個帶着血腥味的字。「慈不掌兵。」
張仲身軀微微一抖,看向李煬的眼神,由剛剛的讚歎化作了尊敬。
這,是一名將軍。
無論他現在是什麼職位,以後都絕不會差。
「所以,這次進攻的大軍。」好一會兒,張仲才壓下心中的驚訝,沒話找話般的詢問。「是蠻王沙摩邪的本部?」
「不錯。」李煬點了點頭。「正是牙門蠻族的本部大軍。」
「他們沒有攻城器械,這般早早祭旗。」
張仲趴在女牆上,看向城下打了太久醬油,閑得只能紮營盤的蠻族大軍。「這般高的城牆,難不成他們打算蟻附?」
「自然是蟻附。」李煬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但卻駁回了張仲的第一句話。「至於攻城器械,當然有。」
李煬信手一指,張仲順着望了過去,只見靠近城池不遠的山坡上,有着無數的蠻族士兵正在伐木。
一顆顆高達三四十米的樹木被斧斤砍倒,並削去枝丫。
而更多的蠻人,則是在砍伐那些蜀地隨處可見,卻又十分粗壯堅韌的楠竹,那些楠竹高的竟不下於大樹,而粗壯程度也不差於柏木。
他們難道要用這些東西攻城?
「這是要做成梯子嗎?」
怎麼可能?
這要死多少人,才能攻上來,蠻人應該沒有這麼傻吧!
張仲心中的疑惑李煬並沒有解答,他只是拍了拍張仲的肩膀,緩解了一下他有些緊張的情緒。「稍後便知。」
時間一點點流逝。
城中的鼓聲還在不斷的響起,不時有士卒到了城牆之上,但更多的士卒卻在城門口被聚集了起來。
張仲定睛看去,皆是身體強壯,甲胄齊全之士。
他們在空地上整齊排列,宛如後世電腦圖片上的兵馬俑。
秦人的效率十分的高,所以集結很快,不過一鼓響完,下方便集齊了差不多三千人。
而三個千人陣的正前方,則是幾名身披重甲的將校。
他們手持長戈,騎在蜀中不多見的高大馬匹上。
而身後,則是十餘輛四馬拉動的戰車。
這些將校張仲大多不識得,但為首者,卻不陌生,正是廣都縣尉,百里豹。
但張仲的目光,卻不在這號稱廣都最強的百里豹身上。
因為他在那幾名將校中發現了不同。
那是一個兜胄將臉部包裹得嚴嚴實實,倒拖着一柄大鉞,強壯宛如棕熊的漢子。
他的身高可謂十分驚人,粗略估算,便有一丈。
但更驚人的是,他騎在一匹西南特產的矮小馬上,因為馬匹肩高不夠,雙腳幾乎就要垂到地面,顯得十分滑稽。
而那西南馬似乎也很是不凡,馱著這般宛如巨人的漢子,和一柄一看就十分沉重的大鉞,竟然沒有絲毫費力的樣子,甚至,張仲還覺得遊刃有餘。
「城內軍營有這麼健壯的勇士嗎?」張仲仔細想了想當初的亭長考核,似乎沒有在軍營中見到這個人。
如果不是軍中的勇士,那麼.....
張仲心中一動,已經有了點眉目,但很快他就將其拋在了腦後。
因為他此次前來,不是為了探究這些的,而是為了學習。
很快,城下蠻人的鼓聲也響了,那是攻城的鼓聲。
一響沉過一響,一浪高過一浪。
蠻人
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