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藍色的記憶
然而，沉澱一會，她抬起頭，不正常的情緒已經消失臉上。
「那決定了？」霆霓問。
「如果是光之國的習俗，那就沒辦法了。那麼我們現在是出發五號樓？」她笑，指著洞口。
現在？可能有點太晚了，話說這人類小孩才剛睡飽。
玥跟隨着眾人離開，走到洞口，最後留戀一眼洞內舒適的光芒，隨即被直射入洞內的餘暉照耀得撐不開眼。
烈日在不久前還在最高的冷杉樹冠上懸掛，轉身即沉入林間，晚霞的璀璨把天邊渲染成一片火紅。
血紅的霞光穿過稀疏的松林，吞噬了跟前的同樣火紅的紅槲櫟。
她望着夕陽片刻，呼吸了一口空氣，笑道：「原來天黑了，還是明天出發吧。」
駝峰鳥的影子在紅霞的中心出現，它拚命拍打翅膀，終於見到巫女了，它很高興，也有點不舍。
「你還要吃？」剛剛已經吃掉大部分魚了。
「當然。」她抱着駝峰鳥的腦袋親了又親，「這段時間吃太多海鮮了，我不是說魚不好，可是營養還是多元化好一點。之前的部分補不回來了，至少吃回這三天的份，而且我心裏不舒服，豐富的維生素和優質的蛋白質……」
霆霓快速跳上獅鷲，離開她嘮嘮叨叨的怨言，說不準，說着說着又要敲詐他。
子爵把駝峰鳥租借出來，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包括那隻山羊，人類小孩和她的寵物在這裏逗留個把月，至少吃掉十來口壯漢一個月的儲糧。
這是四號樓南面的地區，其實在霆霓和人類順利登陸后，晷景已經派人通知還身在西面的曙雀和其他地方着陸的天帚和雲翳，三日後的正午天帚才及時趕至紅櫟林。
越過紅櫟林，夕陽消失在天邊前，進入眼帘的是一望無際的麥田，不斷深入就是光之國賴以生存的農糧生產基地。
一直坐在駝峰鳥背上的玥不管自己會被送到哪裏，專心吃着好吃的。
隨後，她才跳到獅鷲背上，來了個舒服躺，把霆霓擠到一邊。
雖然天帚和雲翳很好奇這段時間他們都做了什麼，經歷了什麼事情，曙雀在旁，他們不方便開口，光之國的地下城，似乎是不能聊的話題，其中一個原因是沒有人能活着從裏面出來，那麼為了守住秘密，霆霓殿下估計不會跟他們多說。
上半夜結束前，異國的客人被款待到最近的民宿，一間寬敞、乾淨的，兩層高的內庭式石頭建築，在門口接待的是一對耳朵和手臂上長著龍鰭的魔族，看起來很扎人，但善良樸素的農家夫婦，他們也是飛過的那片麥田的主人。
玥不禁盯着夫婦的龍鰭看，
剛剛經歷了一號樓的海鮮半獸，玥不由的懷疑夫婦是不是也是吃了怪東西才長成那樣的。但魔族總不會能吃掉一個龍族，被霆霓一瞪，她才想起自己已經回到陸面。
一號樓那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裏是陸面，這裏是魔界，和其他異界，和人界都是遵從一種遺傳方式，是沒有吃什麼變什麼的說法。
她在一號樓吃了太多的那裏的食物，可能也有點中毒了。
農家的夫婦的祖上可能和龍族有點血緣關係，一點都不奇怪。
所以說，雖然只是一座簡陋的民宿，在人界可是一個農場主，一個莊園，一個古老貴族的城堡，比起直接送進監獄，這裏的待遇好太多了。
同樣是被監視，至少沒有被請進烏煙瘴氣的牢獄。當霆霓把駝峰鳥胃裏的食物拿出來，分享給農場主夫婦作為謝禮，他們瞬間卸下防備變得熱情，話也多起來了。
四號樓，一個名副其實的陽光之城，一年有九個月是極晝，餘下的三個月，平均一天只有三個半小時的黑夜。她非常幸運在有十個小時黑夜的夏季六月來到四號樓，不用調時差，不會產生沒天沒夜工作錯覺。
在類似人界中高緯度的光之國，雖然陽光充足，但是溫度很低，在這裏短日照和中日照的植物基本無法生存。一個四號樓承擔着整個光之國大部分的糧食生產，不單貧瘠，還單調，只能滿足口腹之慾，卻是索然無味。這在外面是很普通的食物，在這裏卻異常珍稀。
在屬於夏季的三個月，同時也是園藝師被允許經常出入的時段，配合著光魔法的使用，他們能給麥田、遠近零星或成片的針葉林，給光之國帶來富有色彩的生命力。
園藝師——
坷先生……
她重重嘆了口氣。
霆霓翻翻白眼。
又來了！
從傍晚到入夜，飛行了四個小時，他們才到達民宿，期間無論是看到花，還是草都讓坷先生像不散的冤魂般糾纏着她。
聽聞這個年幼的人類小孩錯過了一見鍾情的人，夫婦表示非常的心有同感，他們也年輕過，也愛過、也錯失過。
年輕人嘛，痛過之後就好了，可是她每嘆一口氣，身上就爬上綠綠毛毛的黴菌是怎麼回事？而且黴菌迅速往旁邊生長。
眾魔族，連農場夫婦都一致看向霆霓——這樣下去，今晚他們就要跟黴菌共眠了。
「別想。」為何總是他？
「現在應該只有霆霓殿下能接近玥小姐。」為了保命，天帚大膽提道。如果她發起瘋來，只有霆霓殿下有能力阻止。
「不是還有雲翳嗎？」
「我去安慰玥小姐，可是不知為何，她哭得更厲害。」雲翳沮喪地低下頭，而且他很怕那些綠綠毛毛的東西。
「我也不懂怎麼安慰人類。」事實上，他甚至不知怎麼安慰任何東西。
霆霓冷漠轉身背向眾人，繼續他的茶。
這時，坐在靠近門口的人類小孩猛地放下茶杯，下一秒，沒有遲疑的，她轉身沖向麥田。
她又怎麼了？
走掉也好！魔族們趕緊收拾場地，農場夫婦還捧著黴菌欣賞了一會，畢竟這裏風乾物燥，會長黴菌的時節沒有。
「失戀的孩子通常會覺得自己陷入孤獨中，被所有人拋棄。」夫婦熱心地解答，他們也有兒有女，處理孩子們青春期的煩惱，可有經驗了，「這時候，她最需要就是陪伴，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你會一直陪伴她，絕對不會離開她。」
這種話，他怎麼可能，死都說不出口。
「只要把注意力和情感轉移到別的事物，別的異性身上……」夫婦眼睛移到霆霓身上。
不知霆霓殿下是否是合適的人選，可是說到魅力，天帚也不差，不過他好像很怕那位人類小孩。
好的，說不說是其次，不想聽夫婦胡說八道的霆霓不情願的追了出去。
那傢伙跑得很快，他越過大片黑麥田，和零零星星的菜田，終於在淺草甸看到她。
有點奇怪，草甸里的魔獸嗅到他的氣息紛紛逃竄，她卻似乎沒有察覺到陌生人的接近，抬起手，彷彿稍稍掂高腳尖就能觸摸到天際的繁星，然後……她在跳舞？
衣着水藍色紗織長裙，如同一群泛著絢麗金屬光澤的藍摩爾福蝶在半空飛舞，妙曼多姿、綽約動人，她不斷旋轉，長長的裙擺在草地上輕輕掠過，喚醒了草里的螢火蟲，在一片繁星之中，翅膀奇異的藍色幻影代替雲層后的月色，尤其奪目。
霆霓震驚看着藍色的幻影，一時竟失去了聲音，這舞姿，那是——尤加利？
最後，她停下舞動的身姿，仰望着寂寥的星空，彷彿她已經站在那裏很久很久，一直在那裏等待着。
然後她回過頭，凝望着霆霓站立的方向。
良久，玥出現在霆霓身側，驚訝看着他。
「你怎麼會在這裏？」
被人類小孩尖細的聲音拉回神志，霆霓不禁自上而下打量她，還是從雷國換下來的利於行動的衣服和披風，臉當然還是那個人類小孩。
剛剛的幻覺是什麼？
他怎麼會把兩個完全不相像的人重疊？而且她怎麼會跳尤加利的舞？
兩人可沒一點相似的，無論是身材高度，細至頭髮、皮膚、眼睛的顏色都不一樣。更甚的是尤加利是人類，而人類小孩活得早不像人類。
她站在人群中就是一個異類，耀眼的異類。
如果不是她多次提及，他並無意憶起尤加利。
尤加利死後，他也多次進入光之國，在這片草地，但是一次也沒有想起她，那個在魔界度過一陣短暫時光的人類。
他和晷景履行和朵拉的承諾之一——善待她的同族，儘力幫助落入魔界的尤加利，可惜她終究是人類，要擺脫年齡的界限是不可能的。除了妒羅錦，尤加利並沒有在魔界留下任何深刻的痕迹。
「你表情很怪，你看到了什麼？」玥歪著腦袋湊近他，試圖窺探出一些蛛絲馬跡。
「沒，你似乎，看起來好點了。」如果硬要說她們相似的地方，那就是當被她們定眼盯着看時，你絕對不喜歡那種被看透的感覺。
「你在擔心我嗎？」她驚恐地看着霆霓。
「如果那樣的錯覺能讓你感覺好一點的話。」他已經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