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p桃源路4號完

系統提示收集任務完成，紀梵盯着整合兩個字，下一秒就見原本支離破碎的殘肢拼接在一起，系統還自動補足缺少的部分、修復腐爛的地方。於是不多時，一具完整的人體呈現在紀梵面前。

那人有着俊秀文弱的長相，蒼白的皮膚，某種程度上和紀梵長得有點像。

這人從外貌來看，毫無疑問就是紀梵在紅榜里看到的杜子謙。

「唉」看着英年早逝的杜子謙，再想想車禍去世的林朗，紀梵深覺可惜。明明有着遠大前途的兩個年輕人，卻這樣早早地離開人世。

沈洲陸俯身查看屍體，紀梵疑惑道，「你在看什麼？」

沈洲陸解釋，「貫穿遊戲的主線任務是收集屍體。既然這樣，屍體一定是很重要的線索，不應該只是提示我們早已知道的，屍體是杜子謙的這一點。還應該有別的。」

紀梵想了想也是，便俯下身，學着沈洲陸的樣子，仔細檢查杜子謙的屍體。

對方的腿部、手臂，以及後腦都有非常明顯的疤痕，想來是車禍留下的。

只是乍看上去很普通的疤痕，紀梵反而越看越是奇怪，皺眉疑惑，「奇怪，如果當場死亡的話，入殮師應該直接把傷口縫合就好了，外觀呈現蜈蚣狀的縫合痕迹。可這明明是傷口結痂的差不多了的傷疤啊！」

甚至連後腦那種受傷嚴重就會死的地方，也是結痂的疤痕。

而現在，所有的證據都證明了，杜子謙在車禍中重傷，但並非在車禍中就當場死亡的。

那樣都不用搶救直接進殯儀館，怎麼可能會有癒合的痕迹？

那麼，杜子謙的死因到底是什麼？

兩人懷着滿腔疑問，再次檢查屍體。

這一次，是沈洲陸發現了杜子謙左手腕上一道陳舊的裂痕。

之所以之前沒發現，是因為這具屍體早被分割的支離破碎，即使勉強拼湊到一起，關節處本身就有被切割的痕迹，所以掩蓋了這道傷口。

傷口在左手靜脈處，只有一寸來長，卻異常精準地剛好切開靜脈，而且看刀口，整齊鋒利，應該是用手術刀割的。

沈洲陸垂眸，「杜子謙是自殺的。

「啪嗒」

紀梵手一松，拿着的屍體手腕跌落到地上，他眼裏滿是複雜的神情，震驚混合著了悟后的悲傷，「自……殺？是了，明明車禍受了重傷都搶救回來了，卻在發現林朗為了救他而死，所以絕望之下割腕自殺。」

紀梵說不出來話來了。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是自己害死了的深愛的人……悔恨絕望之下，他大概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吧。

手腕忽然被人用力握緊了下，抬眸看到沈洲陸靜靜地凝視着他，語帶安慰，「不要多想。我們到底比他們幸運。」

紀梵怔愣了下，黯淡的眼裏重新燃起亮光，反手握緊沈洲陸的手，紀梵重重地點頭，「嗯！」

就算現實中的兩人陰差陽錯地生生錯過，幸運的是，他們還有機會發現對彼此的感情。

……雖然不知道離永別那一天到底有多遠，但此刻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他們格外珍惜。

杜子謙的屍體整合之後，彷彿觸動了最後的關卡。在一個辦公室，他們找到了通往出口的鑰匙。

「終於要結束了。」

紀梵長長舒了口氣，然而心裏並沒有輕鬆上幾分。

實在是，今晚經歷的這個遊戲太過悲傷。

沈洲陸握了握紀梵的手，搖頭，「還沒完。你說過，女廁鏡子上有血書、寄生蟲室牆壁上的佛偈，那麼這些都是誰寫的？誰在警告你不要找尋真相？以及，如果你代表的身份是杜子謙的話，那麼你就是鬼，徘徊在這裏又是為了什麼？」

紀梵啞然，「原來還有這麼多謎底沒有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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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兩人回到一樓，映入眼前的，是一個一人高的穿衣鏡。

其實這面穿衣鏡一直都佇立在這裏，紀梵之前探索過，沒發現任何線索。

鏡子上還刻着小字：正衣冠，豎品德。

而此刻，鏡子彷彿水面泛起一陣銀波蕩漾，待得鏡面完全平息下來，紀梵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

說是自己也不對，因為那人並不是紀梵，而是杜子謙--不過考慮到紀梵現在扮演的角色的對方，這樣說也沒錯。

--明明沈洲陸也在旁邊，可是鏡子卻映不出他的身形。

鏡子裏的杜子謙瘦削蒼白，俊秀文弱，臉上都沒什麼肉，因此顯得那雙墨黑的眼睛格外的大。

他那雙沉鬱的眼睛靜靜地注視着紀梵，臉上是濃的化不開的哀愁，「為什麼，還是要執著於真相呢？什麼都不知道，沉浸在和愛人在一起的甜蜜回憶里，難道不好嗎？」

「那些都是你設置的？」紀梵走近鏡子，反問。

杜子謙點頭，「是我……也是你。」

紀梵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沈洲陸，沈洲陸也正注視着他。兩人眼裏都劃過一抹了悟。

紀梵回想一路的各種厲鬼怪物攔路，輕嘆，「原來是這樣，可是你不想知道真相的話，就徹底遺忘好了。何必要設置一個『失憶』的我，留下線索故意讓我去找尋所謂的真相？」

杜子謙滿目蒼涼，「再強大的厲鬼，徘徊久了都會逐漸迷失自己，忘記過去。我不想忘記林朗。」

杜子謙看着他，「你想知道後面的故事嗎？」

紀梵點頭，對於兩人的故事，他的確還有些疑問。

鏡面水波一樣的漣漪擴散開，逐漸清晰后露出人影……

暗戀了很多年的學長即將被公派到美國留學，歸期不定。

杜子謙鼓起所有的勇氣，給對方發了條短訊，想要約林朗向他告白。

當天，兩人約的時間是晚上7點，6點的時候杜子謙就來到了咖啡屋。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緊張地一遍遍默念著要告白的話語。

暗戀了對方五年，這種心情再也壓抑不住，即使被對方被厭惡也好，好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訴對方。

告白，這是杜子謙怯弱的人生中，鼓起全部勇氣做的一件事。

然而從夜幕降臨到華燈初上，那人始終沒見蹤影，甚至連一個回復也沒有。

杜子謙從八點鐘開始打電話，每隔幾分鐘就是一個，可是對方卻一直顯示關機。

從滿心期待，到失望絕望，他一直在撥打對方電話，打到麻木，依舊是關機。

他給對方發信息：我會一直等你來。

然而直到自己的手機徹底沒電關機，也沒有收到對方任何回應。

等到12點，杜子謙忽然意識到，也許，林朗從平日他的表情行為中猜測到了他暗戀他的事實，所以看出了這一次他打算告白。

林朗這樣溫柔的人，也許無法親自說出口來拒絕他。於是用了這樣的方法，電話故意關機來拒絕。

凌晨，杜子謙踉蹌著走出咖啡館，外面深藍的夜空上佈滿星辰，月光下，他的那張臉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

他渾渾噩噩地過街，依稀聽到對面有人在大喊他的名字，「子謙--！！」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林朗、林朗竟然真的來了！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林朗已經撲了上來想一把推開他，然而呼嘯而來的大卡車速度實在太快，兩個人都被撞飛出去。如同斷線的風箏，接着重重地摔在地上。

全身劇痛襲來，杜子謙意識清醒地趴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不遠處林朗一動不動，殷紅的血液從他身體地下緩緩滲出，染紅了他潔白的醫師袍。

杜子謙崩潰欲絕，還未張嘴眼淚就奪眶而出--

「林朗！！」

至此，所有的線索都串聯上了。

報紙上刊登的新聞顯示車禍只死了一人、公告欄里的訃告、杜子謙屍體上手腕的自殺痕迹、「如果可以回到過去」的深深祈願……

紀梵嘆息，感受到了莫名的悲哀，「因為害死了自己喜歡的人，所以愧疚自責，自殺死後把遺體捐獻給醫學院，指名要顧琳琳主刀，害得對方發瘋跳樓，完成了報復。因為執念太深，成為了地縛靈，日日夜夜徘徊在這裏。」

紀梵抬眼看着杜子謙，「不過最後他到底還是來了。」

「如果他不來就好了，」杜子謙眼裏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木然，「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夠鼓起勇氣早一點告白、如果我能夠再堅持多等一會,也許結局完全不同。」

「可惜，命運弄人，就差那麼一點。」紀梵也覺得惋惜，對杜子謙的心情感同身受。害死了自己喜歡的，也喜歡著自己的人……就算勉強活下去，這一輩子也是在無窮無盡的悔恨中。

杜子謙道，「死後，強烈的執念讓我成為地縛靈。我徘徊在這裏，時間久了，記憶也慢慢模糊。我不願忘記林朗，所以設置了這一切。如果重新來過的話，我和林朗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局？於是抹去了自己的記憶，追尋着線索進入桃源般的幻境。可是本能卻讓我一次次都走到了最後，看見了殘忍的真相。」

「那麼現在，」杜子謙靠近鏡子，舉起一隻手貼在鏡面上，手腕上的刀傷清晰可見，看得出割腕時候是多麼用力狠心。

他看着紀梵，淚流滿面，「一次次的輪迴，你厭倦了嗎？如果是你的話，想要停止也是可以的。」

停止？紀梵心裏一痛，「所謂的停止，就是消除這一切關卡和佈置，重新作為地縛靈徘徊在這死寂恐怖的建築里，直到徹底忘記對方？」

他抬頭看着鏡子裏的杜子謙，兩個人其實長相不同，但此刻他覺得自己就是杜子謙。

他望向身旁的沈洲陸，對方沉穩冷靜的黑眸盯着他，微微點頭。

紀梵心中安定，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

……他懂我，並且支持我的決定。

於是紀梵看着鏡子裏的杜子謙，平靜地笑了，「每一次，每一次的『我』都會這樣問自己吧。」

可是，每一次，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否則，不會一次次輪迴到現在。

試問，杜子謙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才會設置這一切？

充滿消毒水味道的解剖室、肅穆莊重的慰靈碑前、喧鬧的食堂里……失去記憶的自己行走在其中，一點點重拾兩人的回憶；

鏡子上的血書是深沉似海的悔恨和告誡。如果不去探究真相，一直被困在原地，一無所知是不是也是種幸運？

被嘶嚎的厲鬼殺死、被嬰兒怪弄死、被燒死被淹死、被從高樓扔下摔死……一次次的慘死，是不是杜子謙潛意識裏對自己的懲罰？

「你已經做出選擇了嗎。」鏡子裏的杜子謙悲哀而又感激道。

紀梵把手掌貼到鏡面，與對方嚴絲合縫地對在一起。

他微笑道，「是的，我願意。」

願意生生世世徘徊在這恐怖無人的醫學院，願意一次次被厲鬼追逐被怪物虐殺，只為了，與心愛的人在幻境裏那短暫的相會。

鏡面驀地一片混沌，灰濛濛的霧氣從鏡子裏溢出，開始蔓延吞噬周圍的一切。

紀梵轉身用力抱住沈洲陸，對方也回抱住他，在他耳畔吻了吻。兩人靜靜凝視着彼此，微笑道別，「回頭見！」

「好。」

無論前路如何艱險崎嶇，這一次，他們會牢牢握緊彼此的手，再也不放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是約定，亦是承諾。

「恭喜玩家達成《桃源路4號》ding~」

--永恆的輪迴，一個人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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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俊秀文弱的少年突然出現在門邊，頭頂上方的日光燈時不時閃爍下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明明暗暗，使得走廊更顯靜謐幽寂，甬道盡頭是一片宛如漩渦的黑暗。

他環顧四周，蒼白的臉上顯出茫然和懼怕的神情，「這裏是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