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返古都

第一章 重返古都

北方嚴冬,風颳得很大,天凝地閉。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邁入12月,這一年很快過去了,韓印大部分時間都是學校和支援小組兩邊跑,生活忙碌而又充實,不僅豐富了實踐經驗,專業研究也有一定的積累;與顧菲菲的戀愛過程雖略顯平淡,但感情日漸深厚。

有相當多的收穫,自然也有些許的遺憾,除了對古都系列搶劫殺人案最終懸而未決耿耿於懷之外,內心對葉曦更是充滿了負罪感,而且這種感覺是多層次的,當他面對顧菲菲時,又總會因為心底對葉曦還有一絲隱隱的牽掛而暗覺愧疚不已。

其實早前古都市一行,對韓印的衝擊還是蠻大的,無論是自尊還是自信。儘管直到現在他仍然堅持對夏明德的懷疑,但事實上他根本解釋不清楚,為什麼在夏明德被關押和被監視期間,相同模式的作案會繼續出現?至於同夥一說,先不說把夏明德的社會關係翻個底朝天也無法證實,關鍵是說不出這個所謂的同夥到底是出於何種犯罪動機。

韓印也因此在檢討自己,是不是隨著名氣日漸響亮,自己內心的主觀意志越來越強,有些忘乎所以,盲目自信了?或者說一味地貪戀名聲和成就感,把自己專業上的東西都掏空了,漸漸流於單純的推測,從而不再有意識和耐心去反覆研究、論證以及推敲案情了?總之,不管怎樣,韓印都覺得是時候暫停實踐的腳步,專心去把先前辦過的案子好好整理和總結一下了,同時也應該補充吸收一些知識養分,安下心來多讀讀書、多看看與專業有關的國內外新近發表的研究論文等,所以近段時間他婉拒了支援部所有的顧問邀請,踏踏實實回歸老師和學者的身份。

顧菲菲自始至終未追問他做出如此決定的原因,當然以她的人脈打幾個電話便能搞清楚,甚至可能還會了解到更多內幕,所以慢慢地韓印也體會到顧菲菲為他改變了很多,懂得為彼此之間保留一些空間,是真的很用心在經營他們這段感情。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這個北風嘶吼的下午,顧菲菲毫無預兆地在學院中現身,並帶來一份案件卷宗,案發地竟又是古都市!

受害人一:王東,男,44歲,古都市本地人,於11月21日晚10點至11點之間遇害,系被石塊反覆擊中後腦而死;屍體呈仰卧狀,上半身衣物被撩起蒙在臉部,褲子被扒至腳踝處,下體裸露,並遭嚴重損害,從器官局部留有鞋印判斷,應是反覆踩踏所致;在距離屍體位置西向十五六米遠的地方,有一個非常淺的小水池,透過水麵很容易看到水下有一塊帶有血跡的大石塊,經鑒定,血跡與受害人匹配,但上面的指紋遭到破壞;受害人財物沒有損失,案件沒有目擊者。

受害人二:張闖,男,32歲,外地人,死於其獨自租住的出租屋內,系被一把帶鋸齒刃的單刃刀從後背刺死,通過創口測量,兇器刃長13厘米左右,寬度為2厘米左右,厚度為0.4厘米左右;死亡時間為11月28日凌晨兩點至三點之間;死時赤身裸體,臉部被浴巾蒙住,下體遭銳器反覆捅刺;兇手清理過現場,所以未留下任何痕迹,也未帶走任何值錢的東西。

受害人三:方同剛,男,26歲,外地人,也死於其單獨租住的出租屋內,死亡時間為12月5日晚8點到9點之間,系遭銳器反覆刺穿胸部死亡,兇器特徵與案件二完全一致,屍體一絲不掛,頭部被寬膠帶整個纏住,雙手被銬在床頭上,死後下體遭切割;兇手依然清理了現場,只是在現場床上發現八張百元鈔票,上面提取到多枚指紋,但並不確定其中有屬於兇手的,同樣也沒有財物損失。

綜合現有信息,可以確認案件二與案件三系同一兇手所為,案件一證據不夠充分,還有待考量,暫時不做併案處理。

大概瀏覽過案情記錄,韓印搖搖頭,苦笑一下說:「古都市這是怎麼了,接連出現系列命案,做警察的這日子可怎麼過?」

「對啊,一下子冒出這麼多命案,有些不可思議!」顧菲菲以一絲苦笑回應,「這次的案子,省廳和刑偵總局都特別重視,所以派我們小組過去支援一下。你怎麼樣,調整得差不多了吧?」

顧菲菲措辭中用到「調整」這個詞,韓印就清楚了——顧菲菲應該已經對他先前在古都辦案的整個經過有所了解,可能覺得他會有一點點挫折感,所以才專程來學院一趟:一方面,是特意要讓韓印感受到一種重視和信任;另一方面,也帶着一份戀人的關心。想到顧菲菲如此用心良苦,韓印心裏升騰起一股說不出的感動和甜蜜。

見韓印不言語,只是微笑,顧菲菲以為他還在斟酌,便又帶着誘惑的語氣,說服道:「男人作為受害人的系列殺人案比較罕見,我覺得你應該挑戰一下;再有,早前你們辦的那個搶劫殺人案目前還是懸著的局面,如果順利的話,咱們看看能不能在那起案子上再做些努力,爭取也能有個結果?」

韓印微微點下頭便陷入沉思,少頃抬起頭皺着眉說:「可周智國對我比較反感,不太願意讓我摻和他們的案子,要是我再去,會不會弄得大家都比較尷尬?」

「你不用理他,總局派我們過去,就是對整個古都市局的工作很不滿意,他應該知趣。」顧菲菲一臉不屑道,「這個周智國思想一貫保守,好大喜功,總覺得上頭派人協助辦案好像會顯得他們多麼無能似的。先前的搶劫殺人案之所以沒有上報到總局請求支援,主要是周智國按著的原因,葉曦算是替他背了個黑鍋。對了,葉曦被打發到省幹校進修去了,你知道嗎?」

「她給我掛過電話。」韓印故作淡然地說。

「放心吧,我打聽過了,古都市局還是很重視她的,去幹校就是避避風頭,三五個月回來應該還能官復原職。」顧菲菲饒有意味地盯着韓印的眼睛淺笑說。

「咱們什麼時候出發?」韓印故意低頭看下時間,迴避顧菲菲的注視,轉了話題。他實在不願意當着顧菲菲的面過多談起葉曦,就像前面說的那樣,葉曦越是不想讓韓印感覺到他欠她,韓印心裏就越內疚;同樣,顧菲菲越是在他和葉曦的關係上表現大度的姿態,他越覺得羞愧萬分。

「越快越好,英雄和小美已經過去了。」顧菲菲說。

「那我跟學院打聲招呼咱就走。」韓印說着便從椅子上站起身。

古都市,現場模擬。

首起案件發生在便於周圍居民休閑鍛煉的開放式公園內。受害人住在附近,有正經工作,為人老實,因與朋友聚會,所以當日回家較晚,屍體倒在公園內一條相對僻靜的林蔭小徑上,估計是從公園裏抄近路回家時遭到侵害。案件二,受害人是白領,在某公司從事採購工作,死前曾在酒吧逗留過,屍體是在其住處衛生間的淋浴間內被發現的,身上沒有約束和反抗的傷痕,也沒有撬鎖和暴力闖入的跡象。案件三,受害人無業,喜好泡酒吧和網吧,纏在其頭部的寬膠帶和將其雙手拴在床頭的手銬均屬專用情趣器具,同時在其家中還搜索到其他類型的情趣用品,並在其手機上發現大量不堪入目的調情短訊,遇害前一個小時,手機曾有一次通話,對方手機號碼是臨時卡。

相繼考察了三個案發現場,並試着將案情還原,回到駐地的韓印將現有與案件相關的所有信息揉捏在一起,做了一個通盤的分析:首起案件,與很多連環犯罪的初始犯罪一樣,是一起機遇型作案。針對這類案件,韓印以往做過很多次剖析,簡單點解釋:兇手受到刺激,憤怒情緒爆棚,需要宣洩,而選擇了暴力途徑;受害人只是在不恰當的時間出現在不恰當的地點而已。總體來說,作案是一種對刺激性事件的應激反應,事前沒有規劃;受害人選擇有隨機性,不過他身上一定有某種特質與兇手的刺激源同質,有可能是性別、年齡、長相、做派等。

第二起和第三起案子則截然不同,很明顯是有預謀的,兇手事先準備好兇器,事後清理過現場,但殺人手法略有變化:案件二,兇手採取了偷襲手法,趁受害人洗澡時,從背後將其刺死;而第三起案子,不難判斷受害人是專門從事「受虐賣淫」服務的男妓,這樣的目標不會對陌生人產生警覺,而且甘願被束縛,不會有絲毫的反抗,由此兇手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充分享受殺人虐屍的快感。

不過,殺人手法的不同反映出的卻是相同的特質,兇手似乎懼怕與受害人正面對抗,殺人手法有一定的投機取巧,似乎很像女性作案,又或者是具有某種缺陷的男性,比如個子比較矮、體弱無力、患有某種疾病等。而就受害人的背景特徵來說,從這兩個方向也都解釋得通:案件二的受害人,據他朋友反映,他是雙性戀,喜歡在酒吧尋找刺激,說白了就是尋找一夜情對象或者從事賣淫服務的男女,所以無論兇手是男還是女,都可以對其形成誘惑,案發現場的情形也確實顯示受害人是心甘情願把兇手帶進家門的;至於受虐賣淫男,就更不用說了,根本不會在意顧客性別,有錢賺就好啦!

回過頭來再說說首起案件。為什麼韓印一上來就把案件性質定為心理畸形犯罪?這是因為他看到了犯罪標記動作,而隨後兩起案件同樣出現了模式相同的犯罪標記,兇手都會在受害人死後將其臉部蒙住,並對其下體進行侮虐,意在將受害人幻想成某個怨恨已久的人,並對其進行報復和懲罰。當然從懲罰的方式來看,估計與性侵事件或者性壓抑有關。那麼,考慮到兇手初起作案有很大偶然性,殺人手法和受害人選擇也屬臨時起意,犯罪標記就更能突出作案本質了。因此,儘管它與後面的案件在作案規劃、殺人手法、兇器種類、受害人特質、作案環境的選擇上均大相徑庭,韓印還是認為三起案件系同一兇手連續作案,它們非常鮮明地體現出一個連環殺手由開始到發展到趨於成熟的蛻變。

初步罪犯側寫:女性,或身材和身體器官方面具有某種缺陷的男性,年齡在25歲至35歲相對成熟的階段,曾經遭受成年男性猥褻或者性侵。首個犯罪地點與生活中的某個方面有交集,很可能是住所距案發公園較近。有一定經濟能力,因為其在作案中不僅沒有順手帶走受害人財物,還在第三起案件中為了表達報復的快感,在現場留下八百塊錢;案發前受過刺激,家庭成員要麼不完整,要麼關係長期不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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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心理檔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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