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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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柏舟從後院回來,坐在素素房間外的門檻上,等大當家出來。

宗河縣的夜晚風涼刺骨,他就那麼坐着,抬頭看着皎皎明月發獃。素素這些天,應該過的很苦吧?

他坐在門檻上,手放在膝蓋上耷拉着,坐姿有幾分瀟灑。他低低嘆了聲氣,心裏如同被什麼給堵著。

他方才對秦紅說,素素因為有自己而幸運。他又何嘗不是?他因為有素素而幸運。

他回頭思量在軍營里的這些日子。被父親初帶入軍營時,他並沒有什麼遠大志向,想着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了。後來素素追隨他入營,他才開始漸漸改變自己的想法。

想要保護素素,他就必須讓自己強大。

這些日子他對自己很苛刻,為了素素,他怎樣都甘願。他每天能看見素素背着手一蹦一跳的走路,又或摟着他脖子說要「嘖嘖」,這樣簡簡單單的就夠了。

素素為他殺人,素素為他變成她自己心中的「壞女人」。似乎一直以來,都是素素在為他付出,而他卻什麼也沒做。

他本以為在軍醫里素素這樣的身手,保護自己是沒問題的。但人心險惡,素素始終玩不過那些有心人的手段。

秦紅這件事讓虞柏舟差點失去素素,雖然最後有驚無險,可他的現在一顆心都還懸著。

大概是,越在乎,越害怕失去。

八歲之後,虞柏舟就沒再流過淚。他深知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道理,但他今日看見素素渾身的傷,心口某處便揪著疼,他的鼻子發酸,眼睛發澀。

他淌眼淚的時候,特別能理解為什麼他受了點小傷,素素都哭得那般傷心。

因為素素在乎他,素素害怕他受傷。正如,他擔心素素一樣。

情到深處所散發而出的力量可以隨時摧毀一切,亦能隨時被其摧毀。

虞柏舟一直在門檻坐到深夜大當家才從裏屋出來,大當家宴茴十五歲跟弟弟執掌晏家幫,醫術卓越。

宴茴見虞柏舟在門檻上坐着,輕咳了一聲。

虞柏舟這才起身給她讓開一條路,宴茴跨出門檻,沒走幾步又回過頭看他,說:「她體內的毒用我的葯清理幾日,便無大礙,只是她外傷內傷較重,內臟也出了血,得好生調理,你好好照看她。」

「謝過姑娘。」虞柏舟對宴茴拱了拱手。

「不必謝我,我也是替友人還恩情罷了。」宴茴說。

「姑娘,你所說的友人,是何人?」虞柏舟疑惑。

「破羅丹陽。」宴茴將手中的針包捲起來,用金絲線綁好。

這個名字倒是讓虞柏舟陌生的緊,這個破羅丹陽是誰?他還沒來得及追問,宴茴便轉身走了。

虞柏舟轉身走進素素房間,順手將正門關上,繞過屏風紗帳走進了里室。他進去的時候,素素正側身抱着枕頭躺在榻上。

素素見是他來了,一雙清澈的眼睛巴巴望着他,就跟只可憐的小金魚似得。虞柏舟坐在她的榻上,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指,問她,「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素素搖頭,「疼。」即使宴茴姑娘給她上了葯,她還是覺得疼。

「哪裏疼啊?我給你吹吹?」虞柏舟的聲音潤如山澗溫泉,跟方才折磨秦紅的樣子截然不同。

「渾身疼。」素素側着身動了一下,「呀」了一聲,「柏舟,我背上的傷口跟衣服黏在一起了,好難受,給你我吹吹好不好?」

宴茴的葯清清涼涼,可那陣清涼之後,她的傷口便火辣辣的疼。

「好。」虞柏舟朝着她挪了一下,扶住她的肩膀,「你介意我看嗎?」

素素搖頭,「為什麼要介意啊,反正我以後要跟你生孩子。」

虞柏舟用手指小心翼翼褪掉她身上的薄衫,素素的薄衫越往下褪,他的一顆心便被揪得越緊。

素素的後頸往下,幾乎無一處白嫩的肌膚,全是淤紫一片,在她后胸那一塊起了血泡,被宴茴挑破擦了一種黃色的藥膏。

素素背上如后胸那樣觸目驚心的血泡大約有十幾處,那些血泡和著黃色的藥膏,變得可怖之極。

素素自己看不見背上,但她能感覺到那些上了葯的傷口很痛,她將下巴擱在手背上,「柏舟你給我吹吹,那些傷口又疼又癢,我好不舒服。」

「好。」虞柏舟慢慢俯下身,輕輕吐出一口氣,哎她傷口上吹了吹。「素素,你認識破羅丹陽嗎?」

「這是誰啊?名字這麼奇怪。」

虞柏舟在她的傷口上依次吹,他吹起的力道掌握的很好。「不認識就別想了。」

「嗯。」清清涼涼的感覺讓素素舒服很多,素素很享受,傻乎乎笑道:「柏舟,我覺得活着真好。宴姐姐說,我不會癱瘓啦,身上的傷也會快會好的。等我們回了梓鄲城,你就給我做好吃的,好不好?我要吃你親手做的菜。」

「好,你想吃多少都沒問題。」虞柏舟繼續給她吹傷口,他越看越心疼,那女人到底是有多麼喪心病狂?

他真不應該就那樣放過那女人,他應該將她凌遲才是。

「好了柏舟,我舒服多了。」素素趴在床上往裏面挪了挪,背脊依然裸/露在外面,「柏舟,今晚你陪我睡吧,我害怕。」

「別怕,我以後都不會離開你。」柏舟在她身邊躺下,「素素,你側身睡,否則被子會黏在傷口上。」

「可是……側身睡覺好累啊。」

虞柏舟伸出胳膊,「你枕在我的胳膊上,我用胳膊幫你箍住身體,這樣你夜裏睡熟時,就不會翻身。」

「你這樣會很累的吧?」素素看着他。

「不累。」他主動伸過手去,不依不撓的看着她。

素素抿嘴笑了笑,側身將腦袋枕在了他結實的胳膊上。虞柏舟順勢用手攬住她的腦袋,穩穩噹噹將她固定住。

柏舟抱着素素,很滿足。

素素枕着柏舟的胳膊,惶恐的心終於靜下來。她闔上眼,沒一會便睡著了。

她總算沒有再做噩夢,她總算能在夢裏抓住一個實實在在的虞柏舟了。

*

李大狗跟蘇周連夜帶人去了林苑樓地窖,將幾位還活着的將軍救了出來。那幾位將軍已是三日滴水不進,情況不甚樂觀。

隨後,他們兩人又在宗河縣北郊的一處山洞裏找到了容郡守的屍體。容郡守的屍體已經腐爛,他們便就地挖了個坑,將他給埋了。

顧今朝收到涼城來的信,聖上聽聞涼城幾位大將遇害之事,大發雷霆,要求大軍即日返程。並且要求顧今朝和顧霖必須在二十日內趕回帝都,否則以叛國罪論處。

接到這樣的信函,兩兄弟攤手表示無奈,他們本跟當今聖上顧乾為親兄弟,卻因權利相互猜忌。

顧霖跟顧今朝對顧乾的皇位絲毫沒有興趣,可顧乾卻處處找他們麻煩,甚至還想要了顧今朝的命。

顧今朝將信函用燭火點燃,他看着火舌將信焚燒成一片灰燼,蹙眉沉了一口氣。他並不是個懦弱的人,若當真將他逼得無退路可走,他一定會拚死反駁。

他們在宗河縣停了兩日,等被救的幾位將軍身體恢復后才啟程回涼城。

而一直停留在宗河縣的庄牛跟晏家幫二當家相約比武,兩人打了四日也沒分出個勝負。兩人都很不舍,只好約定日後再接着打。

臨走之前,宴茴給虞柏舟取了一副她特製的葯,囑咐虞柏舟一定要按時給素素吃,好清理她體內的餘毒。

涼城那邊,二王爺顧霖已經整頓好了大軍,等他們一到大軍便啟程回帝都。可是素素身上還有傷,這幾日不宜趕路,虞柏舟便想跟素素推遲五日再走,等素素身上的傷穩定了,再啟程。

虞柏舟和素素不走,泡腳小分隊也不願意走。

就連顧今朝,也要留下來,跟他們一起返朝。

顧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三弟,皇兄來信說得明白,若我們不及時回去,便以叛國罪論處。」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隨大軍一起回朝。」顧今朝撩開袖子在自己手上割了一刀,咬着牙說:「你告訴他,我身負重傷,晚幾日回。」

「也好。」顧霖說,「他派我們千里迢迢來送軍餉,本是想挫挫我們的銳氣,沒想到,先後死了這般多的將軍……他若不起疑心,也實在不像他的性格。這樣,你回去的時候,往自己身上多割幾刀,苦肉計要做足。」

眾人:「……」

「……」顧今朝咳了一聲。

顧霖又說:「你做足了苦肉計,我也就沒事了。」顧霖厚著臉皮說。當日,顧霖便跟幾位將軍率領大軍先行啟程,走之前他留了一百精銳給他們。

在涼城養傷的這幾日,虞柏舟對素素可謂是寸步不離,無微不至。每天晚上他都摟着素素睡,第二日起來胳膊酸麻木,也不在素素麵前抱怨一句。

素素喝葯怕苦,柏舟就拿冰糖葫蘆哄她。素素也很知足,舔著一口冰糖葫蘆就能開心半天。

期間顧今朝來給素素送了幾次零嘴,都被虞柏舟給趕了出去。

顧今朝抱着一包裹的零嘴在素素房外蹲守了一下午,總算找到一個機會。他趁著虞柏舟出門去給素素倒洗腳水的功夫,偷偷從素素房間的窗戶溜進去,將一包裹的零嘴全塞進了素素懷裏。

素素怔怔望着顧今朝,「王爺你幹嘛有門不走非得翻窗戶啊?」

顧今朝正想說話,便聽見門外有動靜。他想着是虞柏舟回來了,趕緊又從窗戶跳了出去。顧今朝覺得自己真是心酸,喜歡一個姑娘怎麼就那麼累?

他每天看着虞柏舟跟素素睡一張床,情緒幾乎是崩潰的,不過好在兩人很規矩,沒做什麼出格的事。

顧今朝坐在房頂上異常憂鬱的撐著下巴,偷聽着房裏的兩人說話。

「柏舟啊,那個王爺是不是發燒啦?」

聞言,坐在房頂上的顧今朝抬手摸了摸自己額頭,他好像是有一點。他將自己砍了幾刀,傷口沒處理好,有些發炎,身子也跟着有些發熱。

「他怎麼了?」

「喏,你看,這是他剛才送來的吃食。你說他有門不走,幹嘛非得翻窗戶啊?」

「你別理他。」虞柏舟頓了頓說,「他就想欺負我,所以你別理他。」

素素「啊」了一聲,咂嘴道:「他雖然是王爺吧,但他也不能仗着自己是王爺欺負人啊?柏舟,你別怕,他欺負你,我以後就不跟他說話。等我傷好了,我幫你揍他。」

「好,往他臉上揍。」虞柏舟說。

「好,就揍他那張小白臉。」素素攥緊自己拳頭,在空中揮了揮。

於是,房頂上撐著下巴的顧今朝,更憂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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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將軍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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