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佟鈺待他情緒稍抑，道：「前輩，本來我是要叫你一聲老妖怪的，因為你殺死了酒鬼書生大叔，他是我平生最敬重之人。但是，剛才聽了伏地叫子前輩述說了你的遭遇，覺著還是大宋欠着你多些。而且當時你也不知道酒鬼書生是何許人？是以這一節就揭過去了。四十年前你在大宋受了冤屈，並被逐出大宋，逃往海外，這是大宋的問題。大宋不能容人，特別是不能容有大本事的人。你是有大本事的人，還有天水湖的怪婆婆、酒鬼書生大叔、舒洛大哥，他們也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也都被逐出大宋，或被大宋所不容。如果不容一人只是個問題，那麼這麼多大本事的人都不容，就是罪過了。是大宋國的罪過！因為一個國家沒有大本事的人，這個國家一定沒有力量。國家沒有力量，就必然要受人欺負，便如大宋現今這個樣子。不知我這樣說對也不對？還請前輩指教。」
白毛老妖若有所思，點頭道：「你說的有些道理，少年人有此識見，也算難得。其實你還少說了一個人，你自己也是被逐出大宋，而且是有大本事的人。」
「呵呵呵呵。」佟鈺笑得眼眯一線，道：「你也說我是大本事？別人說我還不信，現下你說，我信了。只有大本事的人說另一個人大本事，那這個大本事才真是大本事。」
白毛老妖一皺眉，心道：這小子雖然年長了幾歲，可說話纏夾的毛病跟當初一樣，一點沒改。
佟鈺道：「好了，現下該咱們兩個大本事的人進行比試了，你代表大金，我為大宋。」
白毛老妖也道：「既然在擂台上，遲早有一戰，你進招吧。」
佟鈺已抱了決計要贏的態度，是以毫不客套，白毛老妖一說進招，隨即揮掌直進。白毛老妖長腿后躍，避開來掌，同時一掌下切，封斷佟鈺進攻線路。
以前，佟鈺曾與白毛老妖數度交手，但因心裏懼怕，一見到白毛老妖轉身就逃。像今天這樣拳來腳往面對面的比試過招，還是頭一回。但儘管如此，佟鈺對白毛老妖的武功招法並不陌生，尤其對他的兩條長腿熟之甚稔，最有心得。早年自創的「團團轉」功，就是專門用來對付他大長腿的。現下又有了「蝸步」功夫相輔，對付白毛老妖應當不成問題。白毛老妖的長腿的確很長，腿長步幅就大，進退趨避動如迅風。然而這長處恰好也是他的短處，轉動起來就不大靈光，卻也是克制他的贏面。
佟鈺當下執定以步法輕功對付白毛老妖的方略，伏低身形，專攻他下三路。初時，白毛老妖果然有些手忙腳亂，但隨即就鎮定下來，甚至對佟鈺連續遞出的攻招也不大專註防守。佟鈺不由大感奇怪，有兩次自己手掌明明切中白毛老妖長腿，按當時使出的力道，便是牛腿也折斷了，而白毛老妖居然沒有任何反應？縱躍之間，似乎也沒有受到傷損？反倒是自己手掌震得生疼。這讓他想起蒼岩山蒲大腿踢擂台柱子那一幕，原本以為的木柱，其實是裹上松枝偽裝起來的鐵柱。難道白毛老妖的兩條長腿，也是銅澆鐵鑄的不成？
佟鈺見攻其下三路收效不大，當即變招，腳下仍踩定蝸步，迅速移動身形，繞到白毛老妖身後，專攻他的後身大穴。
這一來，白毛老妖不得不關注他身後防護，而他上身轉動異常靈活，登時與佟鈺鬥了個旗鼓相當。
說實話，白毛老妖的武功不及東海丹陽，也遜於天水湖的怪婆婆。但較龍嘯天、大頭和尚為上，與佟鈺恰在伯仲之間。這時，佟鈺已完全消除了對白毛老妖的恐懼心理，且有強烈的取勝慾望，是以出手攻招多於防守。從場面上看，倒顯得佟鈺略佔上風。大宋陣營中響起陣陣歡呼！大家知道，這一戰關乎大宋武林榮辱，若能取勝，對大宋的鼓舞將是巨大的。同時，對大金的震動也將是巨大的。說不定宋金征戰攻守情勢，就此會發生根本逆轉。
佟鈺鬥志十足，出手更加迅猛。白毛老妖雖極力抵敵，但攻少守多，已呈敗像。佟鈺信心大增：不出二百招，我一定能將他打倒！
這當兒天已向晚，血紅的夕陽即將落于山后，金色的陽光灑落下來，將白毛老妖滿頭白髮映照成了金黃色，看上去就像一頭長滿金毛的獅子。他接連換了幾種招法，想要擺脫佟鈺對他後背的威脅，然而佟鈺身法太快，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實是令他難以應付。
大宋群雄已瞧出佟鈺即將取勝的端倪，不由屏氣斂息，全神貫注在擂台上。豈料，就這當口兒，忽然傳來「哦」地一聲痛哼。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佟鈺卻已臉色大變，脫口驚呼：「小情乖乖！」
高手比斗，哪容得片刻閑暇旁顧，就在佟鈺一愣怔之際，白毛老妖提掌拍下，五根尖利手指，直戳佟鈺頭頂，眼見指尖即將觸及佟鈺頭皮的一剎那，忽然他手勢向旁一滑，閃了開去。
佟鈺這時哪裏還顧及旁的，當即跳下擂台，撲向宛霓。
宛霓撲卧在地，嘴角邊浸出鮮紅血絲，這定是中了歹人偷襲暗算。佟鈺抬頭去尋，見馬氏兄弟正奔回金兵大營。
馬老大邊跑邊道：「咱們在師父落於下風時動手，正好幫到師父，這回師父定要教咱們幾手真功夫了。」
馬老二道：「林姑娘出的這個主意真是高明，果然一舉奏功。」
馬老三則道：「可要不是我瞅准機會，趁那小娘抬頭關注台上之時一掌拍下，這功也難以奏成。」
馬老二怒道：「我和老大也是一掌拍下，你不說我倆，單說你一人，遮莫你想獨佔功勞？」
回到金兵陣營，馬氏兄弟立時四下尋找，叫道：「咦，林姑娘怎的不見了？她答應事成之後打賞我們每人二十兩銀子。快找到她，別要教她賴賬。」但是一抬頭，身周已被密密匝匝的金兵圍住。金兵各舉刀槍，架在他們頭頂、脖頸、肩膊，以及胸前背後，幾乎身體的每一部位，都在刀槍的覆蓋之下。
馬氏兄弟駭然變色，驚恐大呼：「你們幹什麼？大家自己人，自己人！」
更多的金兵擁上前來，伸出的刀槍夠不到馬氏三兄弟，便齊聲高呼：「努兒罕！努兒罕！努爾罕！」
兀朮見了，舉手向下一劈。金兵刀槍齊下，登時將馬氏兄弟剁成肉醬。只是馬氏兄弟雖然瞬間化為烏有，但半空中仍漂浮着一句：「自己人！」聽上去，十分的詭異。
佟鈺眼見宛霓負傷極重，慌得不知所措，只是不停大聲呼叫：「小情乖乖！小情乖乖！」
蜀國公主也撲了過來，神色惶急地叫道：「妹妹！妹妹！」
正自慌亂，忽聽有人道：「佟鈺，我這裏有一粒丸藥，對治療內傷極是有效，你給女娃子服下吧。」
佟鈺抬頭看時，卻是白毛老妖，揚手拋過一粒白色臘丸。佟鈺想也不想接在手中，捏破臘封，毫不猶豫地塞入宛霓口中，並運功助她咽了下去。
白毛老妖看着佟鈺忙碌，喃喃自語道：「在遼北斷崖上，女娃子曾用腹語勸說我卸掉全身功力，便可不再受雙腿風痹寒濕之苦。只是那時我胸中正滿懷復仇怒火，如何聽得進一個女娃子的話？如今看來，這卻是大錯特錯了。四十年之後，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人都不在了，還向誰去尋仇？」他神情蕭索，滿眼茫然。忽兒又嘆息道：「唉，罷了，罷了，早聽女娃子的話，還可少受幾年罪。活到這把歲數，也該放下了。」說着，他身上傳出一陣噼噼啪啪的響聲，高大身軀仰面摔倒下去。
伏地叫子就在左近，見狀忙即撲至近前，驚呼道：「師哥，你如何要散去全身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