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風雨欲來，魚妖告誡

金桂宮。

夏寧摘下一根謝了花的桃枝，初秋時分，桃花自然早謝了。

宮廷后的池塘里，一尾妖異的魚兒正靜靜蟄伏在水底，那魚兒生了一張女孩的臉龐，鱗片表面的色澤和水色無異，而內里則滿是血紅倒刺，若是宮女太監看到，怕是要嚇得尖叫。

這妖魚正在嘰嘰喳喳開口喊著：「娘娘，娘娘，娘娘。」

夏寧扶了扶額頭，好像有些目眩，看着水下的那幾乎透明的魚兒，想了半晌，依然想不起來這小妖怪叫什麼名字，但總覺得很熟悉。

斷絕妖氣供給后，她已經虛弱太多太多了，之前被幽靈宮主的一次消耗更是大傷元氣，許多記憶都不太清晰，甚至遺忘了。

這些凡間的傳奇在實戰上強大的可怕。

她搖了搖額頭，那張顛倒眾生的美麗臉龐已很是蒼白。

「娘娘娘娘，聞風雷要回來啦，要回來啦。」

夏寧知道聞風雷是兵部第一人。

「聞風雷殺了蛟妖，他已經準備返程啦！東海周邊沒有其他水妖啦！娘娘，娘娘，跑啦跑啦！」

夏寧愣了愣：「我為什麼要跑？」

小魚妖嘰嘰喳喳：「娘娘是妖，人妖殊途，聞風雷回來要殺娘娘，要殺娘娘。」

夏寧揉了揉眼睛，迷惑道：「我是妖？」

又等了小片刻，她才好像想起了什麼。

嗯，確實是妖，不僅是妖，還從最初就奪舍了夏寧的軀體，在這斷絕妖氣的地方，陪着他一起長大的妖。

他如果知道了，應該不會原諒自己吧？

她想起來了一些事，面色變得平靜，但很快又迷惑起來，因為忽的又全部忘了。

小魚妖怔怔地望着她：「娘娘，娘娘已經太虛弱啦！跟我們回去吧！」

夏寧猶如在夢裏，只是聽到「回去」兩字，才猛然一抬頭：「我回去？我回去了，小極怎麼辦？」

小魚妖：「娘娘，娘娘，他是人類，你也養了他十多年啦，而且他的姐姐應該被你壓制在體內，並不是你啦！」

夏寧：...

她死死閉着眼，拚命的思索著，她好像忘記了許多許多許多事，只剩下最初的一個念頭：以幻術迷惑天子，讓夏極享盡榮華，再送他踏上修仙路途。

但這念頭怎麼來的。

最初是什麼原因。

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是半點都不記得了。

只是每當想起，就會心生一種難言的凄涼，一股從心底要噴薄而出的情感壓抑著，讓她甚至難以喘息，只是想到，便要垂淚不止。

她皺起了眉，看着水底的魚兒，忽然問了句：「我是誰？」

小魚妖也是愣住了：「娘娘是我們妖族娘娘，娘娘自然是大妖啦。

這次聞風雷要回來，我們讓蛟妖去拖住他，但蛟妖卻被他殺啦。

然後我才趕緊通過東海游到長虹湖，再來到這裏接娘娘。

其他妖很快也會趕到。

娘娘，不能拖啦！

我們都知道你和那叫夏極的人類應該有着淵源，但你畢竟不是他親姐姐，你陪了他這麼多年，護了他這麼多年，再大因果也都結了。

是時候該離開，讓他們姐弟真正碰面了，他們才是有着血緣關係的姐弟。」

夏寧沉默了很久：「我...我想等他回來，再見他最後一面。」

她忽然猛烈咳嗽起來，弱不禁風，猶如狂風欲來的深宮裏，一株蒼紅的快要凋零的小花。

...

天闕城東門。

「快快快！！天子加急！這些秘信必須送到各方大將手中！！人可死，秘信必須送到，諸位，為君為國，就在此時！」

沒有馬蹄聲。

黑暗裏。

幾道人影出現在了城門東門，中央一人背着駭人巨刀，看模樣顯然是宮廷里的供奉余礁，也即是那位突破了超凡，鎮守在皇宮裏的強者。

見到那幾道人影還停著。

余礁速道：「莫問莫管，人在信在，人亡信毀！速去！」

「是！」

猶如黑色煙花炸開，稀薄的夏末月光里，幾道人影飛射向各方。

等了片刻，余礁才拍了拍手掌，身後的樹影走出一人。

來人身形矮小，背着一把橫刀，刀身與他的身高，竟然呈現出等比的十字架形狀。

兩人對視一眼。

「趙十，你去東海李家，李家向來忠心，聞大將也在那裏。我去北方，此番事情可能極大，天子傳了血書，我去龍脈，尋找大周朝的那位。」

前面幾人，原來只是這余礁派出的疑兵，都是障眼法。

趙十抬手接過面前巨漢手中的玉腰帶，纏在腰間而非放入懷裏，「我明白了。」

他已無需再問。

事情已經嚴重到余礁需要去龍脈尋找大周始皇帝，那位傳說之中以濃郁龍氣鎮壓壽元年輪以求突破天人之境的恐怖強者，如今過去兩百多年了，始皇帝如果還活着，必然早就突破了天人，甚至...達到了自己等人根本無法想像的層次。

...

閣老府。

王柒柒正在品茶，她眉宇又恢復了冰冷之色。

心裏依然在盤算著逍遙王的事情。

「不知道這一次他能做到什麼地步，能獲得多少兵部大將的支持...不管如何，他和三皇子不合，怎麼辦呢？

畢竟三皇子還是依託我王家，要不我讓爺爺做個中間人，讓逍遙王低個頭，臣服於他。

一個國家終究只能有一個聲音。

天子天子，向他拜，就是向天拜。

我們生於天地，向天拜又怎麼了？

只是逍遙王看起來倔的很，估計不會同意，得想個辦法才是。」

王柒柒撥弄了茶盞，這才發現茶水已經涼透了，沒有半點熱氣升騰起來。

她想的太入神了。

...

這位百花榜第七的雪衣鈴蘭在閣老府內圍，而在另一側的閣老府議事廳中，王正石正端坐着，左手手掌一雙鐵膽轉速越來越快。

這麼晚的天，他這樣的老人家就算從養生的考慮，也不該在此處。

坐下只有一人：

三皇子姬長明。

當然，如果把三皇子身後陰影里的那位算上，那就是三個人了。

王正石先向著那陰影里看不見的人影拱了拱手：「有勞神州仙了。」

這人竟是江湖正道武林門主，浩然正氣宮的宮主神州仙！！

王閣老自然不會認為這神州仙臣服於了姬長明，而是因為事情實在緊急，神州仙才會出現。

姬長明道：「閣老有沒有感到異常？」

王正石神色平靜：「天子不對勁。」

姬長明道，「正是，帝王之道，無非隱忍制衡，事以秘成，雷厲風行。父皇他在隱忍。」

王正石面色極其嚴肅：「那就糟糕了。」

「為什麼？」

「你我都能感覺出來，那麼...能夠逼迫天子的人豈不是也已經看出來了？

這...是已快到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只是，敵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