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八章 這件事算不算結束
這問題的確麻煩。
江慕喬更想到了黑苗族，今日阿蘿突然出現在城門外，這一手御蠱控蠱的本事沒有掩飾，縱然是為了救人，可眼下這風口浪尖，只怕對阿蘿恐懼驚畏的也不少。
一旦真的讓百姓們知道自己是中了蠱蟲，並且還知道這些蠱蟲是來自於黑苗，只怕更是會對黑苗人恨之入骨。
於公，阿蘿救了大齊的百姓，也幫他們解決了大困難，江慕喬不想讓黑苗族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於私，她和阿蘿又是朋友。更何況阿蘿此次回來匆忙，還沒來得及問她跟楚無病以及阿蘿腹中孩子的事情。
猶豫了良久，江慕喬只得道，「暫時瞞着。若是百姓們問起，就是得了癔症。」
「可是……」蘇培又要開口，這個理由不充分啊，什麼癔症能讓百姓們跟瘋了一樣聚集在京城的城樓下，又是什麼癔症，能死這麼多的人？
鄭守節用胳膊肘撞了撞蘇培，「娘娘這麼吩咐，你就這麼做！至於百姓們信不信。暫時不信也得相信！」
這件事兒暫時這樣安排，蘇培又問，「娘娘，那位阿蘿姑娘還在外面，您去瞧瞧吧。她說她還要更多的罐子，您去看看。」
蘇培實在是怕極了那些蠱蟲，連帶着對對他們有恩的阿蘿也恐懼不已，根本不敢往前站。
叫人好好照顧著楚雲錚，江慕喬又去找阿蘿。
她站在最先拿下來的那隻裝滿了火油的罐子前。
火油的味道刺鼻，然而那些蠱蟲卻完全不在意這個味道，在裏面擠得密密麻麻的，滾做了一團。
朝江慕喬點了點頭，阿蘿又往裏面滴了兩滴血，把那罐子蓋上。
沉默的做完這一切，阿蘿方才道，「皇後娘娘，大齊的官員不相信我的話，這罐子已經滿了，然而蠱蟲還有，需要新的罐子。」
有了江慕喬點頭，罐子很快被送來，如法炮製之後，阿蘿坦然告知，「娘娘把這個東西送到大齊四方便可。母蠱已經被抓。餘下的蠱蟲群龍無首，它們能感知到這血液的氣息，會從百姓們的體內出來。」
「蠱蟲出，蠱術破。若是中蠱的程度較輕，甚至都不會察覺到有什麼不妥。」
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被安排了出去，阿蘿一連失了兩滴心頭血，罐子裏也放了不少，休息時分臉色蒼白的坐在一旁。
縱然百姓們被瞞了下去，可大齊的官員士兵們卻都知道情況，他們都繞着阿蘿走，看向阿蘿的眼神有感謝，有驚畏。甚至有憎惡。
江慕喬輕輕一嘆，連她自己都對蠱蟲如此忌諱，又何況大齊的百姓和將領們。
阿蘿和黑苗的事情一日不處理乾淨，那些無辜的黑苗族人，就始終要遭受到這種眼神。
也幸虧剛剛，沒有把真相告訴百姓們，否則將會引起更大的恐慌。
阿蘿休息了片刻，唇上稍稍有了血色，她帶着第一個裝滿蠱蟲的罐子來找江慕喬，「娘娘，有沒有安靜點地方。」
江慕喬第一個感覺是她要燒掉著罐子，可見阿蘿卻並沒有點火的打算。便問道，「不處理了？」
帶着那裝滿蠱蟲的罐子，阿蘿坦然，「要處理的，可不是現在。這罐子裏撒了我的血，蠱蟲們會在罐子中廝殺搶奪，七日之後掀開蓋子，只有勝利的那隻蠱蟲方才能被放出來。餘下的蟲屍。方才燒掉。」
「皇後娘娘，這便是黑苗族養蠱的秘法。蟲王則為蠱，我要養出最厲害的蠱蟲給小金，它還太弱了。」
阿蘿說着，喘了兩口氣，「若非它太弱，也不至於消耗掉兩滴我的心頭血都還打不贏另一隻。」
「你還真用血肉供着它。」江慕喬感慨之餘，抬頭望着四方的天空。
仍然不斷的有蠱蟲從遠處飛來，前赴後繼的投入到罐子裏。
想到這些，再想到阿籮的小金，江慕喬一嘆，「劍能傷人。也能傷自己，阿籮，你不怕嗎？」
「小金是個好孩子。」阿蘿輕聲道，「它並沒有做錯什麼。它跟在我身邊許多年。早已跟我融為一體，又有什麼可怕的？」
「皇後娘娘，母蠱已經被抓，其餘的蠱蟲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百年前的錯，黑苗人也只能彌補到這種程度了。其餘的，還請娘娘海涵。」
沉默良久，阿蘿忽然又道，「娘娘，這件事結束之後，我會即刻回到南方，帶着黑苗全族隱匿大山之中，再不會踏足大齊一步。這件事，可否能算是結束？」
阿蘿問的艱難，江慕喬的回答則更是艱難。
對她自己來說，這件事已經結束。
大雪掩蓋了血跡，萬里一片素白，那些黑白灰紅全都被壓下，整個大齊都成了一種顏色，白城樓。瓊色樹枝。然而這般蕭索之下，江慕喬卻並不擔心，最大的危機已經過去，等到明年春暖花開，大齊的一切都會恢復。
可即便大齊能春回萬里，今日的這一切也都會消弭無形聞，可那些將士們和百姓們心底的創傷卻不會恢復。
她無法替代大齊的百姓，更無法替那些因為黑苗的蠱術而受到創傷的將士和百姓們。因而她說不出那句，一切就此結束。
許久，江慕喬開口，「阿蘿，我要等到雲錚醒來才能告訴你這件事的後續如何。但你放心，我會盡全力的保住黑苗。」
「你可以不來的，但是你來了。這是你對我的情誼。」
「阿葉犯下大錯，黑苗原本難辭其咎，然而我也記得你的好，和那些無辜的黑苗百姓，會盡我的全力也護住他們。這也是我對你的承諾。」
「雲錚會同樣如此。」她神色鄭重，「我一定會護著黑苗。」
叫人去照顧好阿蘿，江慕喬坐在楚雲錚的床邊輕聲喊著，「雲錚，你醒來吧。阿蘿從黑苗來了，可是百姓和將士們的記憶卻並未忘卻，你快醒來，你來告訴我怎麼辦。」
楚雲錚仍舊閉着眼睛。
外面好多中蠱的百姓都已經清醒，然而卻不見他有清醒的跡象。
甚至到了第二天，楚雲錚依然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