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章 雲錚平安
江慕喬的臉色有幾分淡漠，能有什麼不同，都一樣是蠱蟲。
她能理解阿蘿是黑苗人對這些蠱蟲的喜愛，然而親身經歷過這些蠱蟲的折磨，即便阿蘿是來幫她的，即便這隻叫小金的蠱蟲並沒有惡意，她也很難做到喜愛這些蟲子。
阿蘿輕輕一嘆，「百年前，阿葉神女帶着族中秘術還有這隻本命心蠱判出黑苗。黑苗受到重創，又沒了神女，逃至深山之後也不過是苟延殘喘。族中長老以心頭血，奉養孵化出了另一隻本命心蠱。就是如今的這隻。只可惜，本命心蠱雖然被孵化出來，卻無人能驅使煉化，後來直到我出生。」
「我從小就和小金相伴長大。」阿蘿轉頭看着江慕喬。眼底有誠懇也有哀求，「皇後娘娘，蠱蟲沒錯，只是用的人錯了。」
「這我知曉。」江慕喬也看了眼小金。
金色的蟲影在楚雲錚的身邊翻飛，正為了救雲錚的命而去。
蠱蟲，就像是他們手中常用的刀劍一樣，都只是武器而已。
蠱蟲雖然有意識，然而也只是跟刀劍一樣。服從人的命令。主人叫它殺誰，它便殺誰。
然而這蠱蟲卻又和刀劍不同，至少，刀劍不會以肉身飼養。
看着阿蘿渴望的眼神，江慕喬心頭微軟，「阿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我對這些蠱蟲有偏見。」
「不。」阿蘿退後兩步向江慕喬行了個禮，「我只是想替黑苗的百姓向您求一個恩典，此事禍起百年之前，黑苗的百姓亦是無辜。」
她看着江慕喬艱難開口，「百姓無辜，蠱蟲更只是指哪打哪兒的武器，我只求皇後娘娘能諒解。」
原來如此。
江慕喬從阿蘿略帶遲疑的解釋中，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阿葉用蠱蟲驅使大齊人，引得大齊自行殘殺，經此一役，大齊人定然對蠱蟲談之色變，人人得而誅之。阿蘿是在向自己討要一個諒解，也是替黑苗的族人，求得一個後路。
而為什麼是向自己，則是因為自己的身份。
看着江慕喬恍然的模樣，阿蘿輕聲道，「喬喬。錯的便是錯的，對的也便是對的。阿葉害的大齊百姓如此是真，然而眼下的黑苗族人從沒做錯過什麼，這也是真。」
她眼神里有祈求，也有渴望，「娘娘，百年前的恩怨已經落幕。阿籮只願全力以赴救助大齊的百姓，以求您能諒解寬恕。」
阿蘿竟然對她用上了求字！
從前的時光歷歷在目，阿籮還是一如往昔的模樣，然而卻有什麼看不見的高牆在兩人之間隔開了。
江慕喬清晰的察覺到了身份的不同，以及這身份帶給阿籮帶來的壓力，更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和雲錚如今手中握有的權利。
他們是皇上。是皇后，可以決定天下的走向，更可以輕易的決定一人，甚至是一族的生死。
然而看着眼前流露祈求之意的阿籮，又看不遠處的楚雲錚。
雲錚體內的蠱蟲正受外面小金的誘惑，蠢蠢欲動的想從雲錚的體內出來。
看罷這一幕，江慕喬苦笑着轉頭，「阿籮，你實在是不必求我。眼前這一幕你也看到了，應該是我求你才是。」
只要阿籮稍稍改變了意見，她便能接替阿葉操縱着天下的蠱蟲，這對阿籮來說。必定不是意見難以做到的事情。
然而阿籮沒有，她甚至反過來求自己。
阿籮輕輕搖頭，「娘娘，蠱蟲肆虐，這是黑苗人的錯。黑苗人從不退縮，更不逃避。」
「錯的應當去承擔，黑苗人從不逃避。」阿籮道，「可是娘娘。蠱蟲是無辜的，人不是。」
阿籮眸光溫和而堅定，清晰的道明了來意，她從沒有想過要挾功逼迫，更沒想過要趁機要挾點什麼，她這一趟過來，只為了糾錯，只為了拯救大齊。
莫名的，江慕喬又想到了四戒大師。
四戒又何嘗不是，為了贖罪，寧肯自己身死。
江慕喬的腦海中忽的冒出一句話，那百年前的恩怨。也到了該徹徹底底消失的時候了。
黑苗和阿葉，已經大齊和那程姓將領，都已經付出了無可挽回的代價。
既然如此，不如就此罷休。
心中想着。江慕喬又抬眸看着小金和雲錚。
小金在空中劃出奇異的弧線，它忽高忽低，反覆試探引誘楚雲錚體內的蠱蟲。
同樣都是蠱蟲，有的作亂。有的卻在救人。
這一刻，江慕喬釋然了，為了阿籮的話，更為了那隻正在努力引蠱的小金。
「你說的對。」她輕聲道，「蠱蟲是無辜的。」
阿籮露出了個真心的笑容。
這點情緒，以及江慕喬的情緒往外蔓延，那正在引蠱的小金似乎也有察覺，身形竟然暴漲，甚至連翅膀上的金光也要更明亮了一些。
還沒等江慕喬問出異樣，楚雲錚原本已經凝結的掌心傷口卻又忽然崩裂！
那隻鑽入雲錚體內的本命心蠱，它終於忍受不住誘惑，終於出來了！
一陣狂喜湧上心頭，這一刻，江慕喬覺得什麼都值了！那些恩怨，那些蟲子，在她的眼裏統統變得不重要。只要雲錚能沒事，她將感激天下！
蟲子出來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幾乎是同時，楚雲錚豎起的瞳孔便恢復了之前的模樣，只是讓人失望的是，雲錚卻始終沒有清醒，蠱蟲離體，竟然就此昏迷了過去。
江慕喬飛快的跑了過去。接住他之後朝阿籮喊了聲。
阿籮看過之後，只說是那本命心蠱吸食血肉，雲錚消耗過大，所以暫時昏迷過去。
這解釋讓江慕喬放下心，她朝城樓上的蘇培和鄭守節揮揮手，叫人下來把雲錚帶上去。
然而正要帶雲錚離開，阿籮忽然打了聲呼哨。
確定楚雲錚只是昏迷並無大礙的江慕喬方才有心思注意到別的事情。
也是這一抬頭，讓她發現了阿籮的蠱蟲小金。
小金朝阿葉的本命心蠱飛了過去，小小蠱蟲，竟然也有廝殺。
這兩隻蠱蟲，一隻顏色黝黑，一隻金光閃閃，竟然就此在空中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