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 傻子好過瘋子
江秀芝，不，現在應該是神女阿葉。
她坐在地上，眼神冷冷的看着痛苦掙扎的江晗。
人還是那個人，然而氣勢天差地別，仿若此刻的江晗不過是一條徒勞掙扎的蟲子。
江慕喬乍然見到兄長的異狀，第一反應便是那蠱蟲作亂，有一隻蠱蟲順着霍開的皮肉鑽入了他體內。江秀芝自然對那蠱蟲毫無辦法，可是阿葉神女不同！
幾乎是同時。江慕喬也催動了引蠱咒。
然而她又如何能跟阿葉比，百年前的黑苗神女，亦是哪怕黑苗族內都能稱得上天才的用蠱高手！
江晗越發痛苦。
地上的阿葉神女抬眸。她一雙眼眸妖異冰冷，一眨不眨的盯着江慕喬，「皇后好手段，我黑苗族的秘術，竟也能被你一個外人知曉。」
江慕喬額頭沁出了冷汗。
她和蠱蟲打過交道，也和人交手過。然而沒有一個人能像眼前的阿葉一樣，給她那麼大的壓力。
她清晰的意識到，自己這點控蠱引蠱的能力，在阿葉面前不值一提。
阿葉似是能看透她的心思，眉間詭異乍現，「皇後娘娘，莫要掙扎了，你幫不了你兄長。」
「你是神醫，最擅長治病救人，可我則最擅長殺人。以己之短去對旁人之長，最是愚蠢。」
阿葉的聲音不大，然而語氣幽幽，似是在耳邊徘徊，江慕喬心神莫名鬆懈，這一瞬間她是真想放棄，是啊，反正也比不過阿葉，又何必徒勞？
這心思逐漸起來。來越來越濃。
也正在這時，耳邊一聲輕吒，「喬喬！」
江慕喬瞬間如夢初醒。
她怎麼能放棄，受苦的是自己的親兄長，便是比不過又如何，無論如何都要全力以赴！
江慕喬陡然提起一股心力，地上坐着的阿葉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
「麻煩。」阿葉一聲嘆息，手指隔空輕輕一點。
江晗立時更劇烈的掙紮起來，疼。翻江倒海的疼，似全身都被淋上了滾燙的熱油。皮肉分離，卻又被萬蟻噬心。
這是不能忍的折磨，風裏雨里的江晗，此刻掙扎嘶吼，「喬喬，殺了我！」
若只有死能讓這痛苦消失，他只願立刻現在！
「皇后，停手。如何？」阿葉挑起眼尾，挑釁而又傲慢，「不想你兄長疼死，你還是聽話比較好。」
江慕喬咬了咬牙，停下了引蠱咒。
阿葉手指輕輕一動，正在痛苦中的江晗即刻得到了解脫。
他像是從水中被撈出來一般。通身大汗。
「雲麾將軍，皇後娘娘。」明明還是江秀芝的聲音，此刻聽在眾人的耳中，卻叫人覺得一股莫名的陰冷。
阿葉唇角含着一抹笑，「都莫衝動。」
「否則，受罪的只有你們自己。」
江晗剛剛有多厭惡瘋瘋癲癲的江秀芝，此刻就有多希望盼望江秀芝還回來。
一個傻子，無論如何也好過一個瘋子。
尤其是這個瘋子還能決定自己的生死！
江晗是爽快的性子，身份不低又藝高人膽大。一輩子的憋屈都是在自己人哪兒受的。
可那是自家人，他心甘情願。
如今性命卻被旁人捏在手中，此中的屈辱和不忿。險些把他憋死。
阿葉輕輕看他一眼，「雲麾將軍，這世上的不平多的是。您說是不是？我知道你急着找到你妻子的下落，但不要着急，着急也沒用。」
「你想幹什麼？」江晗反問，手中的刀卻是不敢再動了。
阿葉滿意他的態度，「對，這才乖，有話好好說。你們中原漢人有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的官話說的不錯。」楚雲錚看她一眼，「百年的時光，到底沒有白過。」
阿葉意味不明的笑了聲，「一百年，可是很漫長的。」
漫長到她足以忘記了很多事情。甚至記不得自己長什麼樣子。然而容顏會變，心境也會不同，滄海桑田，可不滅的是她的仇恨。
對那負心漢，對大齊的仇恨，在這百年間的磨礪中非但沒有減少半分。反而深深的刻入了骨髓當中。
「你果然就是阿葉。」江慕喬看着她冷冷道，「黑苗族百年前的秘術果然驚人，你勉強活到今日，恐怕也時日無多了。」
阿葉毫不奇怪她會知道，「江秀芝告訴你的吧。我的確是依靠黑苗族的秘術活着，可不論什麼法術都有盡頭，我也的確是快死了。」
「不過，我還是給自己留下了足夠的時間。臨死之前，也足以做點什麼。」
「人真的是很奇怪。」阿葉一寸一寸的打量江慕喬，「你和江秀芝都姓江，然而姐妹兩人的性子和境遇卻天差地別。江秀芝狠毒，卻又愚蠢而不自知。至於皇後娘娘您，心懷天下卻又大仁大義，我聽說您在京城從未找過我們黑苗族的麻煩，反而有什麼事情還儘力遮掩著。」
「阿葉在此謝過。」阿葉輕輕朝江慕喬點頭，眼底倒是帶上了幾分真誠。
便是被放逐出黑苗，可她的骨子裏，依然流淌的是黑苗族的鮮血。
黑苗可以不要她，但是她永遠不背叛黑苗。
阿葉的話沒能讓江慕喬的神情軟化半分，「你不用謝我，我不是為你。你意圖顛覆大齊的江山，你我便是仇人。」
阿葉吃吃笑了幾聲，「這倒是。皇後娘娘說對。」
「你我是仇人，但不妨礙我感激你。」她對江慕喬笑道，「否則，我也不會留待力氣見你一面，又和你說上這許多話。」
「料想，皇後娘娘應該是同情我的。」阿葉又道，「同為女人，最明白情到深處，難以自已。」
「我讓你們挑選毒酒，也是真的。」阿葉抬起下頜，一張可怖的臉上，此刻俱是洞徹，「我也真的很好奇，天下，愛人，你們會怎麼選。」
江慕喬心中登時警鈴大作。
她想到了江秀芝的話，江秀芝說她不知道阿葉在安排什麼。
阿葉微笑的看着他們，「我是要死了，江秀芝也要死了。可我死之前卻仍想弄明白一件事，是不是這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薄情寡義之輩！皇上，你會做何選擇？」